簌州城沟汊纵横,几乎家家门口都有河流,喝水做饭、洗衣排污都在同一条河中。如此用水,自然容易感染病菌。
见何夫人哭得伤心,何大少爷安慰地揽过母亲的肩头,拍了拍。
想起簌州城的情形以及外祖父的病情,何温言也愁眉莫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趟簌州城。
听到儿子的决定,何夫人牵着何温言的手,担心道:“你才治好了金宁的老百姓,就又要去簌州。那儿的霍乱可比金宁严重十来倍。”
“娘,我是一位大夫,若我也袖手旁观。你让簌州城的老百姓该怎么办让外祖父怎么办”
何大少爷既然铁了心做了决定,便一定要进行到底。
何夫人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大儿子,又想起了远在簌州,尚且病重的老爹。
一面是自己生养的儿子,另一面是生养自己的老爹。
此刻何夫人的内心纠结不已,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垂下头,对何温言轻声道:“你去那里,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何温言执意要去霍乱疫情凶险的簌州,何夫人如何能放的下心
当天何夫人便上了山去栖霞寺,为大儿子求了个平安符。
知晓何温言要去簌州后,何老爷则有些沉默,他特地替儿子租下了沪宁铁路的两节车厢,命人将西医医院里的医疗设备都搬进火车车厢中。
何老太爷得知簌州城霍乱后,也提议要同何温言一起去簌州。
可何大少爷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年迈祖父,还是拒绝了:“祖父还是留在金宁吧,火车长途奔波,若是连您也病倒了,家中只会更担心了。”
何老太爷虽十分无奈,可也知这是长孙心疼自己,便将自己与郑老大夫研究出的治疗霍乱的药方都记录成册,连带着自家医馆中的所有药材一并让何温言都带去簌州。
簌州之行,何温言只准备带上西医医院中的所有护士与沈文彬。
这让最后得知此事的薛老板格外恼火,他难得在何大少爷面前发了脾气。
何温言看着眼前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薛霖,也有几分心虚。
他面带讨好的笑容,伸出手指去勾薛霖的大手,企图跟他撒娇。
结果却被薛老板无情甩开了,何大少爷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眼圈开始委屈地泛红。
还在生闷气的薛霖见何温言没了动静,赶紧转过头,便发现何大少爷正默默流泪。
该生气的明明是自己,他倒是先哭起来了!
薛老板一见何少爷流泪,也顾不上生闷气,立即心软上前去哄:“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他伸出手想替何温言擦干眼泪,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他。
何大少爷红着眼眶,直勾勾地盯着薛老板,也不说话,将刚刚被他甩开的手重新伸到薛霖面前。
薛老板与何大少爷相对视,娇少爷朝他眨眨眼,薛霖立马将他的手裹入手掌心中,轻轻牵着。
感受到薛霖手心的温度,何温言眼角还带着泪珠,嘴角却缓缓翘起。
“你要去簌州,为什么不带上我”
薛老板对何大少爷去簌州却不带他的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
何温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温柔道:“簌州霍乱危险,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去涉险。”
“况且,只有你们都安全地呆在金宁,我才能安心地去,安心地回来。”
闻言,薛霖久久未语,他侧头轻抚何温言柔软的发顶,另一只手裹紧掌心中的小手。良久,才冒出一句话:
“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平安地回来。”
——
金宁城火车站,何家一行人外加薛老板前来为何温言送行。
“言儿,娘给你求的那枚护身符,可一定要随身携带着。”何夫人在火车临行前忍不住碎碎念。
“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给家里写信、发电报。”这是何老爷。
“哥哥,早点回来!”何温阳这孩子的眼里也闪烁着不舍的泪光,用力地朝何温言挥手。
何大少爷被家人们一一叮嘱,他的视线顺着一位位送别的亲人,落在队伍最末尾的薛霖身上。
薛老板一直默默地望向何温言,终于走上前将他搂入怀中。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站在亲朋好友的目光下,紧紧相拥。
直到火车即将启程的鸣笛声响起,两人才慢慢分开。
何大少爷扬起头看向自己的恋人,薛霖的眼眶早已通红,声音略微沙哑:“早去早会,我在这儿等着你。”
何温言同样眼圈湿润,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车厢里茗兰、沈文彬都在等着他。
何温言迈开腿向前走了几步,一只脚刚跨进了车厢,突然顿了顿,他又转过头看了眼,薛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