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约境况多变,他从到了明界到暗界,再到八百年前,经历了太多离奇诡谲、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沉约未变,因此暖玉、石田秀子、叶宣儿久别重逢,再见到他时,没有任何生疏的感觉。
她们认为沉约就该如此。
可一个人如何会恒定不变?除非那人处于永恒的状态,就和真金般,它始终都是真金,无论它被深埋在地下还是在世俗中。
沉约似明白众人的疑惑,缓缓道,“道德经开篇就讲,道是可以叙说的道理,却不是常道。”
他知道说的听起来矛盾,解释道,“就和释家认为,世人执着无常为恒常,在无常中迷失自我般。道家是同样的看法,因此道德经尹始就说——此经讲的是恒久常道,是和世俗道理有区别的。”
众人均是点头,听沉约又道:“道德经随后又定义有名、无名。说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事实上,道德经中定义的无名,和释家的心性、极乐世界并无二致。”
众人讶然,倒多是第一次听有人将佛道这般联系,唯独琴丝点头,似乎早有过类似的思考。
沉约再道:“道德经随即又说,要看到天地之始,就要无欲,这又和释家的止观修行中的‘止’极为相近,而道德经说的‘常有欲,以观其徼’,其实和释家止观中的‘观’无甚区别。”
夜星沉内心微跳,他自诩精通道佛,可直至今日听沉约言及,才发现自己和沉约仍有差别。
精通道佛,终究还是区分了道佛,沉约却已这两道至理完全的融会贯通了。
“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这世界让人疲倦是因为世人制造了千差万别。”
沉约轻声再道,“然后有更多的人随着这千差万别,兜兜转转,如同沧海孤舟,起起伏伏耗尽了一生的气力,却不知归途何在。”
叙说时,沉约没有痛恨,只有怜惜,“庄子早说过生有涯、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死路一条的,可惜的是……世人很少认真去思索其中的道理。”
“解决之道呢?”暖玉问道,“我们终究不能什么都不做。”
沉约点点头,“是的,我们既然来到世间,终究还要做些事情。其实前人早就告诉世人如何观察这个世界的法门,那就是止观,那就是无欲、有欲中切换。要看全局,必须人在局外,要见欲界变化,当然要在欲界之外观察。止住心欲,才能真正的看到欲世界的实相,在止住心欲的观察中,方能真正看清楚欲世界的变化。不然以六根所见,均为虚妄。为什么?”
暖玉凝神倾听,闻言立即道,“因为六根虚幻,以幻无法知真。”说到这里,她神色极为坚定。
沉约点头示意暖玉说的不错,看着众人,真诚道,“我自幼时,家师就传授我这些法门,他告诉我,人不会无欲,因为生而为人,怎能无欲?但他又说,但人可以决定,他是否要受到欲望的控制。当我等受到欲望所控,或者变成欲望的奴隶、或者成为欲望的傀儡。成为奴隶就是挣扎一生,成为傀儡就是化身权术,试图将一切掌控之中。”
轻吁一口气,沉约缓缓再道,“只有我们看清欲望的本质,才能利用欲望建造一些真正有利自身、他人的事情。但这些事情或许会留存片刻,终究仍是幻灭。既然王图霸业、都归尘土,那欲起欲灭不过亦归尘土。我想当年杨坚入昆仑寻求霸道永久仍是执着,孙思邈因为看破此事,才有追求永恒之举。”
夜星沉赞道,“说的极好。”他听过太多假大空的仁义道德,早就极度反感,可听到沉约所言,却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