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er_ip"><b></b>“妹妹,我想去祠堂看看祖母。”
顾渊的表情看着很平静,只是那微微沙哑的声音透露出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在金吾卫当值好几天没回府了,根本不知道顾燕飞在短短两天内悄无声息地把这件事给办了。
他的妹妹啊!
顾渊揉揉顾燕飞的头,感觉既骄傲又自豪,心口淌过一股暖流。
兄妹俩一起去了位于顾府西路的顾氏祠堂,顾燕飞亲手把修改后的顾氏族谱供奉到了祖母戚朝宁的牌位前。
袅袅的檀香弥漫在这间光线昏暗、灯影幢幢的祠堂中。
兄妹俩各自捏着三根线香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顾渊率先将线香插入牌位前的三足香炉中。
顾燕飞手执线香看着祖母的牌位,樱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最后一步了。
细细的青烟自燃烧的线香袅袅地飘入眼中,酸涩的眼眶泛起些许泪意。
略显的模糊视野中,祖母的牌位上那缕白光又逐渐变得更明亮一些,萦绕在牌位的周围,如烟似雾,仿佛碰触到了顾渊的额头。
顾渊似有所感,仰起了头,往正前方望去,但他只是凡胎肉眼,什么也看不到。
顾燕飞鼻头一酸,眼眶发热,抬手飞快地掐了个诀。
空气似乎随之微微震动了一下,荡起层层看不见的涟漪。
四面闭合的祠堂内,一阵凉风无端刮起,刹那间,两边的蜡烛架上的两排烛火几乎被吹灭,团团烛火缩成了一个点,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
那道白光在顾燕飞的头顶飘过,随即就消失不见……
风停了,两边的烛火又燃烧了起来,祠堂内恢复了光亮。
“妹妹?”顾渊略显激动的眼神对上了几步外的顾燕飞,无声地询问着。
“祖母的魂魄刚刚重归轮回了。”顾燕飞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香炉前,将她手里的三根线香也插入其中。
上一次,她替祖母戚朝宁正名后,祖母就摆脱了魂飞魄散的命运,魂魄逐渐凝结了一起,在祠堂里受香火滋养了月余后,魂魄终于强劲了许多,恢复了七八成。
只是戚朝宁是戚朝安的替身,只要戚朝安一日与她还有羁绊,她就摆脱不了这牢笼,没法获得新生。
如今,顾燕飞终于割断了这最后一缕羁绊。
从此,顾氏族谱上再没了小戚氏戚朝安以及她的血脉,只剩下了戚朝宁一人。
从这一刻起,戚朝宁与戚朝安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戚朝宁就只是戚朝宁自己,是祖父顾宣的妻,是父亲顾策的生母,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
而她的魂魄在被困了三十几年后,也终于可以归位,再入轮回了。
顾燕飞心口一松,唇角、眉眼轻轻弯起,顾盼生辉。
“真好……”低低的叹息声自顾渊的薄唇间逸出,冷峻的唇角缓缓地弯了起来。
他双手合十,恭敬地对着牌位又拜了三拜,心总算安了。
兄妹俩很快就从祠堂出来了,外面的空气比祠堂里清新多了,夹着松柏淡淡的清香,令人精神一振。
“喵呜!”
一出门,就见前方不远处一道黄白黑的毛团如疾风骤雨般一闪而过,猫一边“喵呜”地叫着,一边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跑了,鸡毛掸子似的尾巴竖得高高。
三花猫油光水滑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漂亮得不可思议。
顾渊惊喜地看着猫的背影,“晴光回来了?”
若非妹妹强调晴光没丢,顾渊都考虑叫上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起全城找猫了。
“前天就回来了。”顾燕飞装模作样地掸了掸左袖,生怕自家大哥追问猫这些天去了哪儿,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休沐吗?”
顾燕飞略带几分同情地看着顾渊。
自家大哥真是劳碌命,平日里要当差,总是忙得不见人影,偶尔一天休沐在家,他也是忙于练武、读兵书,一刻不肯休息,恨不得把十二个时辰当二十四个时辰用。
顾渊微微颔首“我今天休沐。”
“燕飞,我们下午出去跑跑马怎么样?我跟路似、樊北然、岳浚他们约好了,叫上你、还有阿芩她们,大伙儿一起去踏青跑马。”
“路似最近刚得了一匹汗血宝马,还嘱咐我,一定要你骑上你的鸿羽,说他要跟你赛马。”
赛马啊。顾燕飞也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我待会儿得去给李云嫆添妆。”
给李云嫆添妆?顾渊驻足,惊愕地挑眉看着顾燕飞。
就是添妆。顾燕飞唇角含笑,淡淡道“明天她就要出嫁了。”
“……”顾渊下意识地想说她不必去,但又一想,妹妹无论做什么都自有她的用意,又改口道,“我等你吧。”
顾燕飞伸出两根手指捏着自家大哥的袖口,轻轻地晃了晃,“大哥,你们先去,我骑鸿羽晚些再跟上你们就是了。”
“好,你记得追上来。”顾渊颔首应了,宠溺地看着妹妹,狭长的凤眸在正午的阳光下分外明亮,分外柔和。
顾渊根本就不在意李云嫆和康王何时成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早将这事抛诸脑后。
京城中的其他人则不然。
这两日,京中的一双双眼睛都在观望着这桩婚事,李云嫆的身世更是成了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些闲话也或多或少地传入李云嫆的丫鬟夏莲耳中,可她没敢跟李云嫆说。夏莲忧心忡忡地看了李云嫆一眼,默默地沏茶。
坐在窗边的李云嫆舀了一勺燕窝送入口中,微微蹙眉。
这燕窝差了点,不是上好的血燕。
她勉强咽了下去,以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右前方的一座四折紫檀木雕花绣缎屏风,屏风底座磕掉了龙眼大小的一角。
这间屋子只不过让李豪住了一天,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每每看着这座屏风上的瑕疵,李云嫆就会一阵气闷。
她先前一时气愤地从这宅子跑了出去,可实在是无处可去,她既不能去康王府,也不能回芦苇胡同,就只能回来了。
当时李豪还叫嚣着要把她赶出去,李大娘骂骂咧咧,左一个“赔钱货”,右一个“贱蹄子”,但是李云嫆已经无所谓了。
她直接告诉李家人“我得从我的屋子出嫁!”
“等大婚那日,康王来迎亲,你们想让他看见我住在哪儿?”
“不让我嫁得风风光光,那就是给康王添堵,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李云嫆知道,对于李家人这种下三滥,晓之以理是无用的,只能以权势压制,让他们怕。
她这么一说,李大娘与李父立刻怕了,没什么底气,毕竟李云嫆要嫁的人是堂堂康王,是皇亲贵胄。
李大娘也担心把李云嫆这未来的康王妃给得罪狠了,嘀咕了几句“矫情”、“难养”什么的,还是乖乖让孙子从这间精心布置过的屋子搬了出来。
当时,这间屋子早被李豪这熊孩子弄得一团乱,不仅是这座紫檀木屏风有了明显的瑕疵,他还砸碎了花瓶和花盆,地上随处可见一页页被撕碎的书页、纸团、碎瓷片,墙壁上也被墨水胡乱地画了一道道。
面对一片狼藉宛如狂风过境的屋子,当下李云嫆差点没崩溃,却也只能暂时忍下了那口气,把这笔账先记下了,让下人重新收拾了屋子,该修缮的修缮,该清理的清理。
时隔两日,此刻的李云嫆早就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