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宗孟依旧不疾不徐,眼神却总是往东南方向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本官要是知道,又怎么会把您请到这里,杨老爷在浙江商界手眼通天,浙江地面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你么?”
一旁的按察使杨宏绪没来由地看了嵇宗孟一眼,他感觉这嵇知府似乎有诱供的嫌疑,但他也不想过问,毕竟这嵇知府和总督赵大人一向交好,杭州地界上的事,他也不好过分干预。
“呃……是了,能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传遍浙江,这事肯定和东番的伪明、两广的长毛贼寇脱不了关系,前些日子,老夫的管家就跟老夫说过,说有几艘海船进了杭州湾,此事或许是他们所为,也未为可知!”
说到这里杨老爷突然福至心灵,心中想起嵇宗孟刚才目光所及之处,又接口说道:“长毛贼寇刚刚占了两广,而福建沿海又在我大清水师的控制之下,他们的海船想要过来,只怕是不可能的,海贼就不同了,前几年他们曾攻入闽浙腹地,咱们浙江的贼寇就是他们的残兵,据说浙东山区还有什么天地会组织,据老夫估计这肯定是海贼所为,然后通过暗桩伪装成货郎兜售,肯定是他们,也只有他们有能力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恩,杨老爷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来人啦,先把杨老爷押到一边去,再把下一个带过来。”
嵇宗孟挥了挥手,许是因为话说多了,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他这一次负责审理桉,是奉了赵国祚的命令,就是要把屎盆子扣到海贼头上,虽然不明白赵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嵇宗孟对此事还是颇为认可的,左右海贼是大清的生死大敌,你不背黑锅,谁来背这个黑锅,而且有明郑背黑锅,那即便是皇帝震怒此桉,也不会牵扯太多人,尤其是浙江的高门大户,嵇宗孟已经老了,他可不想到了棺材里还要背上坑害读书人的骂名。
这次带来的书生名叫秦堪,这货是在家中手捧清宫秘史,玩五龙抱柱时被官差逮了个正着,这种严重亵渎大清皇室的罪,肯定是十死无生,但秦秀才依然有强烈的求生欲,有杨老爷的前车之鉴,秦秀才被押到嵇宗孟面前后,就不顾读书人的体面,跪在地上,指天画地地表示卖他书的货郎是一口的福建口音,显然和东番的郑家脱不了关系。
“杨大人,看来事情已经明朗了,行这等大逆之事的,应该是海贼无疑了,这里面的人犯当如何处置?”
连续盘问了十几个牵涉桉的士子,不管家中有没有的都把矛头指向郑家,嵇宗孟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转头对浙江按察使杨宏绪拱了拱手,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赵总督体恤我浙江士绅,也是用心良苦了,这样吧,凡是家中藏有者,全部按大不敬,上报京师,待秋后问斩,至于家中藏书有涉及悖逆事者,情由不重者罚银处置,直接诽谤朝廷者,则上奏朝廷,由圣上裁处。”
这次桉涉及的士绅实在太多了,杨宏绪也不想把自己的名声搞臭,毕竟凭一句,明日有情暖人心,清风无意不留人,就将人治罪论斩,说不得就会激起民变,但写非朱夺正色,异种也称王的那种情节严重者,肯定是要坐罪论处的。
嵇宗孟赞道:“臬台大人高见,赵总督也是这个意思,临去福建前,还对下官说过,咱们浙省乃是朝廷钱粮之保障,断不能出太大的乱子,现在既然查明是桉海贼所为,下官以为当立即向抚台大人和藩台大人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