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有些过了。
苏滢赶紧补道“我们中间隔了床被子。”
钢琴旁的方依摇了摇红酒杯,对上苏乾宇错综的神色,突兀问道“前几天我去参加一个葬礼,在墓地碰到了蓝永琛,听人说他常去那里陪女儿,韩熙,你知道蓝茵葬在哪里吗?”
“我不想知道,也不会去看她。”韩熙的叹息很短,短到听不出苦痛。
苏滢拉住韩熙,与他十指相扣,把掌心的颤抖也过渡给他。
方依又道“话说的这么决绝,就好像蓝茵的孩子不是你的一样。如果蓝茵的婚纱不是为你而穿,孩子的父亲也另有其人,那倒解释了为什么蓝永琛几年来从不找你麻烦。”
“关于韩熙的任何事,只有我有权力过问,方依,你若是现在住嘴,还不至于被我剃成秃瓢儿。”苏滢害怕生死的羁绊,她不要撕开他的伤口。
苏乾宇的轻微颔首生动了笑纹,他的笑像隔着几层玻璃,有形而无声,召唤苏滢,父女二人去了花房。
方依轻轻击键,发出短促的高音,她悄声对韩熙说“只要你接了我的话,说孩子不是你的,苏家人的顾虑就全消了。怎么?跟苏滢在一起久了,真成了正人君子,连谎话都不会说了?”
“我从不说谎。”韩熙无神的眼波过尽千帆。
方依警告他“知道我现在最庆幸的是什么吗?是我不爱你!因为爱你的人注定不得善终,很遗憾,苏滢已经爱上你了。”
韩熙微扬起头,她无意的话,似利刃,凌迟了他。
花房内,苏滢立在母亲的照片前,故去的人容颜甜美,有着倾国的韵致,背景分明是隆冬,可有她在的画面就让人暖入骨髓,颈上那条水蓝丝巾好像扬在春风里。
苏乾宇和女儿并肩坐着,先开了口“你和韩熙的事我不干预了,老周说得对,他稳重也知道进退。其实派人跟着你们不是我的主意,是你大爷不放心。”
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苏滢问道“大爷大妈是不是也这么对雅桐姐的?”
苏乾宇颔首称是“他们还问我为什么不拦着韩熙跟你在一块儿,我没回答。其中缘由我现在告诉你,是蓝永琛拿滚烫的开水浇在手上,逼我答应给韩熙机会的。”
苏滢记得那个老者,去年生日,他曾造访,在“万物一府,死生同状”的卷轴之下,轻抚韩熙肩膀,要他好好吃饭,要他往前走一步。
“小滢。”苏乾宇又问,“韩熙有太多不合常理不符逻辑的地方,他的过往,他的身份,处处存疑,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本质善良,也就因为这点,我允许你们来往。可若是谈婚论嫁,没我点头,你可不能犯糊涂!”
苏滢应了,看着母亲的微笑和她微笑之下颈间那抹水蓝,那是父亲去苏州买的,母亲戴出去显摆了好几天,附近几条胡同的大妈大婶都来观摩,那时,快乐总是可以轻易获取可又轻得像条丝巾,记忆的风吹来也便烟消云散了。
“那首关于苏州的诗,您觉得他接的怎么样?”苏滢问道。
“韩熙这小子一点儿眼色也没有,给我来了个狗尾续貂,结果把我那句衬成了狗尾巴,他写的倒成了皮草。居然还说我字写得不行!”
“他就那样儿,我有时候真怀疑他不胜脑力,板板正正想什么说什么,一点儿都不活泛。”苏滢笑得畅怀,“今年元旦咱家还要请客吗?我想借机劝劝大爷大妈。”
苏乾宇顿了顿“不仅办,还要正式一些,发请柬那种。”
苏滢沉声问“您不会是要按纳妾的礼数把方依介绍给亲戚朋友吧?您要真娶她,家产我可一分不要,就当捐给保护野生动物协会了。”
清欢阁、晓寒馆、雪沫小筑,父亲取的这些名字都出自苏轼的《浣溪沙》,苏轼续娶了亡妻的堂妹,而父亲把已故的原配放进时间的悼亡诗,然后跳出平仄之外爱上一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