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实则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一层的,道兄该是早就洞见了我的跟脚才是,吾等云浮宫门人是甚么行事风格,自己也不是不清楚,若非是有师门跟脚在,许是依照着道兄心性,早就已经果决下死手了,彼时,许是杀我也没有多么困难。
道兄是真龙。我乍一出得山门,正经逢道城兽潮灾劫,自觉地是甚么千载难逢的精进自身意蕴的机缘,一头扎进来,于泥泞之中,想着自己嫡传身份,便看甚么都是阴沟里边的渣滓货色,行事肆意了些,遂没了圆融章法,实是道兄留我一命,又教了我这一课。
倘若是我未曾想明白这一层,稀里糊涂过去了,还则罢了,可既然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层,那么不论当时道兄心中如何想的,这高抬贵手的不杀之恩,我便需得回报,否则这便是因果,今日无动于衷,来日里怕是得在道兄面前栽个大跟头,吾云浮宫偏认这个。」
这一番话,左炎几乎是将能说的与不能说的,尽都宣之于口了。
许是这一般快刀斩乱麻,亦是纷繁话术之中极有效的一种。
至少,霎时间,左炎的数心路历程也尽都曝露在了楚维阳的面前。
而正观瞧去时,却见左炎又将一枚玉简递到了楚维阳的面前。
一枚极熟悉的玉简,曾经被左炎奉至楚维阳面前过的那枚号称是「无名功法」的玉简。
楚维阳挑了挑眉头,并没有看向左炎,反而是先一步开口问道。
「左道友,既然话已经说开,那么实则也没有甚么无法了结的因果,老实说,你未曾得罪我太狠,诸般试探,到底也未曾真个到生死相向的那一步,诚然,是你的师门底蕴救了你,至于今日,勉强也能说上一句不打不相识,可这枚玉简……还请左道友教我一番。」
这等云浮宫门人,许是做朋友不成,可倘若是真个做了对手又无有与他决死的然把握,那么这一脉门人,坏人好事的能力却是冠绝玄元两道。
思来想去,楚维阳觉得,还是了结去了这番因果为好。
而闻听得楚维阳言语之中的缓和之意,左炎脸上的笑容也愈盛了些。
他遂指着那玉简,与楚维阳仔细分说着。
「敢教道兄知晓,早先时在宝瓶江畔,所言说的甚么无名功法,实则是虚言,说得并不真切,这部功诀本身,其实是有跟脚在的,名唤《木巢养龙炼元真丹经》,当然,道兄无须顾虑其中的甚么法统因果。
这部《真丹经》出自古盘王宗一脉,以养炼煞炁之路而言,昔日元宗鼎盛,自瞧不上这以炼毒而渐次近于炼煞的方式,宗门还在时便已被驳斥为了歪道,故而这一脉法统渐次衰弱了去,最后彻底断绝传承。
这都还是盘王宗仍旧在世鼎盛时发生的时候,彼时,这一脉法统随着门人传承的断绝,便已经散落入了尘世之中,事涉法门外泄,当时元宗便已经有所反应,抹去了其中涉及盘王宗根髓义理的那一部分。
但所作所为便也止于此步了,意思已十分明白,余下的那些经文秘法的外传,已然被彼时的元宗所默许,这是当时便已经了结去了因果,盖棺定论的事情,后来再兜
兜转转,这部经才又落到了我这一脉手中。」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便已经在心神悸动之中,感慨着因果运道之力的莫测。
等左炎这里将话说罢后,几乎闪瞬间,楚维阳便已经将手摁在了那枚玉简上面,而后许是觉得急切太甚,遂又缓缓地将玉简收拢进了袖袍之中。
不论有没有不杀之恩的因果在,这盘王宗的经文,当着他这位此代掌教的面,便自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再者说来,不比当年,已不是圣宗鼎盛的时候,这等邪门歪道,已然是楚维阳与淤积浊煞挣命的不二道途。
毒煞之道又如何?能修持炼煞,便是上善法门!
做罢这些,楚维阳方才笑道。
「教左道友见笑,你是有师门跟脚的人,我到底是在这泥泞渣滓里打滚的苦命人,未曾见过这般古大教秘法,好罢,总归,咱们早先那番因果,便这样了结了!这是第一桩事情,却不知道友来寻我的第二桩事情是甚么?」
闻听得此言,左炎复又一翻手,然后将一块拳头大小锈迹斑驳的青铜块摆在了楚维阳的面前。
「这第二桩事情……道兄也该知晓,我是云浮宫门人,行走于世,自然也要做云浮宫门人该做的事情,可这灾劫里边,又还有甚么事情,能够比这证道金丹的事机,更能够诱惑人,更能够鼓动人心的呢?
为修行之计,等回返道城之后,师弟我打算从那日里道兄与神宵宗范老所说的话中做些文章出来。这会儿说与道兄听,自然也是为的在事情生发之前,提前与道兄这儿了结去因果,一份薄礼,还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