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哦?你竟认得此人?」
谢成琼颇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一句,她像是并不大在意那朦胧幻境之中的丹红与天青二色。
许是一番轰隆声势显照在众人的眼中,可偏生带着谢姜又没能从楚维阳这里问出甚么来,因此带了些不忿,才又刻意的寻找着事机,要继续生出波折来。
但许又是早先时见楚维阳的那番和谐同样也在作祟,谢成琼仍旧给了楚维阳继续解释的余裕。
那漫不经心的声调中教人听不出是喜是怒,偏生又将楚维阳的话茬接下,教他顺理成章的往下说去。
定了定心神,你来我往的一言一语之中,实则没有留给楚维阳太多思索的时间,他稍稍沉吟着从心神里思量出一个大略的轮廓来,便径直往下言说了去。
「敢教前辈知晓,这是此番妖兽潮灾劫降临之前的事情,前后实则差了没有几天,当时,晚辈是从靖安道城出外海,寻机历练,正巧,与此人道左相逢。
说不上有甚么交情,实则……晚辈实话实说,实则觉得此人城府太深了些,不似寻常散修那般教人一眼能瞧见心性,又不好得罪他,这才买来了一枚鬼符。
嘿,如今看当时,有几分强买强卖的意思,可形势比人强,晚辈也只得这般息事宁人,毕竟,乍一眼看去那柳木鬼符的时候,隐约间觉得可能出自南山。
毕竟说起来,晚辈自己也兼修着阴冥法鬼煞术呢,自然识得鬼道魁首的篆纹模样,当时也是起了贪念,见他急于脱手,便以为里边有甚么离恨宫的底蕴。
谁知晓,将那鬼符拿来,内里一缕残魂,连真灵都几若溃散般,甚么记忆幻象也都朦胧模糊,观瞧不清楚,只有那几道灵光,似是颇有些意蕴,遂学了去……」
说及此处后,不知楚维阳想到了甚么,他忽地一顿,欲言又止间,复又在谢成琼的注视下,温温吞吞的继续开口道。
「对了,当时也闲叙了一阵,晚辈实则也试探此人跟脚来着,当时话里说得绵密,后来也似着了道一样,回想起来时已记得不大准确了,忘记此人曾说过自己姓甚么了,许是……姓淳于?又好似是……姓闫?」
说起此处,楚维阳无奈一笑,更连连摇头,像是在感慨着甚么。
「也许是晚辈彻底着了道,连这番话也是人家算计呢!」
这一番话,楚维阳说得虚虚实实,实则是前世今生的诸般阅历一起涌上心头,已然是自身话术的巅峰。
既然谢成琼给了自己一个说话的机会,给了一个弥补诸般身份疏漏的机会,楚维阳便不只是想要将乌色箭矢上化用的剑意一事彻底遮掩去因果,更想要借此机会,当着谢姜的面,营造出一个镇魔窟逃囚已经殒身于庭昌山修士的假象。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楚维阳心里也明白,只这么一桩谎言,注定无法维持太久的时间,注定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可如今能多拖延一阵,对与楚维阳而言都是极紧要的时间余裕。
果不其然,在楚维阳声音落下的时候,谢姜便已经引着楚维阳字里行间展露出来的信息,联想到了这一层,登时间脸色骇然一变。
盖因为这样的时节里,原本的「楚维阳」这个人活着肯定比死掉要好。
因为只要他还活着,对于剑宗修士而言,便意味着那灵物仍旧在一个孱弱的炼气期修士的手上;但倘若是他陨落了去,死在了旁人的手上,便意味着灵物落入了旁人之手,便意味着在本就繁复的因果之外,复又横生枝节!
况且,倘若是这灵物落入了另一个修士的手中,是一番说法,若是落入了妖兽的手中,却又须得是另一番说法。
一念及此,谢姜原本松弛下去的心态,也随着这一番
话猛然间提了起来。
她知晓,本不该有这么一问,许是五毒道人这里也不可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来。
可是这一闪瞬间,一想到灵物有可能又落入了庭昌山修士的手中,乃至于是落入了妖兽的手中,谢姜的道心已经无法松弛与安宁。
「五毒道友,敢问……」
可是谢姜这里的话还未说罢,原地里,忽然间有轰隆声响彻,倏忽间,便见如同早先时的灵光一般,一道雷霆从云海之中直直劈落在楚维阳的眼前。
那雷光夺目,那么隔着厚重的帷帽,却仍旧教楚维阳是瞬间甚么都看不清楚了,可四下里,烟雨大幕的销蚀仍旧如故,仿佛那雷霆本身只是一道幻影一样,甚至楚维阳这里丝毫都感受不到其上本该有的灼热与炽烈。
可这正是施展雷霆的修士手法精妙之处,对于雷霆这样刚猛的力量,几乎已经掌控到根髓里。
下一瞬,当真正的狂风吹散烟雨大幕,真正席卷到楚维阳的衣袍猎猎作响的时候,倏忽间,那渐次消弭的雷光之中,一道身形苍老的修士显照出身形来。
他已经立身在了楚维阳的近前,花白的须发尽都在风中狂舞,身披着神宵宗道袍,双眸中却有着细密的雷霆交织,分明是白炽一般多么的光芒,许是闪耀到了绝巅,那雷光的正中央处,反而晦暗了下去。
只他现身的一瞬,那一身气息恍若春风化雨一般消弭于无形,可登时间,原本谢成琼横压而来的磅礴气机,却也在同一瞬间尽都被隔绝在外了。
分明仍旧是那处立身之地,可楚维阳却像是与谢成琼隔着一整个大千世界,一道无形的界壁横在了楚维阳的眼前,上下接连寰宇天地,左右贯穿岁月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