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无论是杨弘义一行,还是豹头环眼之人,皆未提及那白衫青年,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而那白衫青年自到达平台处以来,也并未与任何人搭话,只是背负双手,自顾自欣赏近景远山,旁若无人。待到众人已经走上山路,白衫青年方自迈步走在众人后面不远处,依旧不紧不慢。
一行人行至山腰一处稍微避风的地方,杨弘义止住脚步,对与之并行的豹头环眼之人道:“牧天王清晨特地前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上一炷香。有什么话,牧天王但讲无妨。”
豹头环眼之人闻言,立即侧过身,面朝杨弘义抱拳道:“镇国公开门见山,牧某感激不尽。实不相瞒,牧某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商。”
杨弘义道:“请讲。”
豹头环眼之人并未立即说话,却又朝杨延平与林红玉夫妇二人拱了拱手,方才说道:“镇国公,宁远侯,杨夫人,牧某想向宁远多买一些粮食。”
杨延平与林红玉闻言,同时皱了皱眉。跟在二人身后的杨忠也皱了皱眉。
杨弘义神色不变,问道:“一些是多少?”
豹头环眼之人答道:“一千万石。”
这一次,杨弘义也皱了皱眉。
“镇国公,宁远侯,杨夫人,三位请放心,价格方面绝对不是问题。”豹头环眼之人看了看几人的神情,说道。
“牧天王,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狼主的意思?”杨弘义并未接豹头环眼之人的话,却问道。
“不瞒镇国公,这既是牧某的想法,也是狼主的意思。”豹头环眼之人坦言道。
“牧天王,此事既是狼主的意思,你天狼朝便当与我大楚户部交涉。老夫早已告老还乡,不问国事。”杨弘义道。
那背负双手、立于原处的白衫青年本来一直在看着远山,此刻却轻轻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镇国公,牧某此来,实是带着一片至诚。还望镇国公与宁远侯贤伉俪成!”豹头环眼之人看着杨弘义及杨延平夫妇二人,语气很是恳切。
“牧天王,家父所言非虚。粮食交易乃国之大事,宁远轻易做不得主。”杨延平接过豹头环眼之人的话,说道。
“宁远侯,牧某既然开口相请,自然是知道宁远侯做得了这个主。还请宁远侯莫要推搪!”豹头环眼之人看向杨延平,笑道。
“姓牧的,什么叫推搪?!”轮椅后侧,林红玉上前一步,双目含煞,喝道。
二人身后,杨忠又将双手拢起,藏于袖中,身体绷紧,眼角余光紧盯着白衫青年。
“杨夫人请勿动怒!”豹头环眼之人笑了笑,随即叹道:“当年一战,勇定侯不幸战殁,宁远侯亦身受重创,杨夫人心中有恨,牧某感同身受。虽说当年战场最后发生的事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和控制,但牧某既为彼时的联军统兵之人,对勇定侯的遇难和宁远侯的受创,牧某自然难辞其咎。牧某在此给镇国公及杨夫人贤伉俪赔罪便是!”
说罢,豹头环眼之人抱起双拳,对着杨弘义等三人深鞠一躬。
林红玉见状,双目中煞气更重,正欲再度开口,杨弘义轻轻抬了抬手,将林红玉止住,说道:“我杨家既然为国征战,便早已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战场厮杀,各为其主,牧天王无须如此。更何况,当年你们挑起大战,我大楚战死的将士和百姓,何止万计?这个罪,你牧天王一个人赔不起。”
杨弘义说此番话的时候,声音平淡,目光也平静如水。
豹头环眼之人对杨弘义再度拱了拱手,不再继续在当年之事上多言,却看向杨延平,说道:“宁远侯文韬武略,深受楚皇器重。大楚西北千里疆域,一十八城,尽属宁远侯府所辖。军政要务,均由宁远侯一言而决。牧某更听闻,宁远侯世子少年英雄,极擅谋划,这些年做下了不少利于民生的大事奇事。宁远辖地这些年年年丰收,各城府库丰盈。只要宁远侯愿意,一千万石粮食,对于宁远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不知牧某说的可对?”
说罢,豹头环眼之人面上露出笑容,看着杨延平,静待答话。
“牧天王的消息倒是灵通。”杨延平面色平静,淡淡地说了一句。
“如此说来,一千万石粮食的主,宁远侯是做得了了?“豹头环眼之人脸上的笑容不改,说道。
“一千万石粮食,宁远确实有。这个主,我也做得了。”杨延平道。
“但是?”豹头环眼之人乃是极为老辣之人。听到杨延平这两句肯定的答复,豹头环眼之人的心中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生出一种愈发不妙的感觉。
“但是,这一千万石粮食,我宁远不卖。”杨延平的口气淡然,却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