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荔已经走了一条街了,她面上恬静,似乎在悠哉游哉的逛着。一会拿起路边小摊的拨浪鼓玩玩,一会买个凉糕尝一尝。但是她的脚步却不像面上那样悠哉,她走的道极谨慎,都是嘈杂热闹的街道。
她边吃凉糕边不经意似的回头,没看见人。她也不多停留,拿着凉糕,踢着脚尖,又逛了一条街。
怀荔停在一小铺旁,似在打量这些精巧的玩意,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路边小摊上的一面梳妆镜,似乎在打量自己今日的妆容,实际却微微后仰,用镜子倒映身后的人群。她环顾一周,并没有直觉不对的人。
怀荔心下松了口气,前几日是有人跟着她的,她知道。那几人打扮朴实,似是小商小贩,但脚步轻快,不像是挑担干苦力之人。她发现不对后,依然在游逛,但加快了脚步,几个街后就甩掉了那几人。
怀荔自己也不知道,那几人是康燕宁怀疑她不对,来跟踪的还是那个人派人来警告的。
康燕宁从没有信过她,这是她的直觉。每每康燕宁望着她的眼神,里面有尊重,有好奇,也有想利用的打量,但唯独没有信任。怀荔的直觉很准,她靠着自己的直觉救了自己一家,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怀荔仔细的想了想,那个人对康燕宁的评价是性格机敏却心性单纯,没受过什么苦楚,容易信任他人,更容易被人利用。在见到她之前,她一直以为是个有家世撑腰,好糊弄的小姑娘。
可是,见到她之后,怀荔就不这么觉得了。康燕宁选择救起她时,望着她的眼神充满笑意,但让她感觉被看透了似的。和她交谈时,她侧头倾听,只是平静的望着她,眼神明明毫无波澜,但不知为何感觉到充满压迫,那是上位者对蝼蚁的目光与自信。就连在那个人面前,她也没有这种背脊一凉的心惊。
康燕宁绝不似她的外表那般活泼平易近人,怀荔直觉她骨子里面充满叛逆,野心,和与她年龄不符的城府。
若不是那个人确定这就是她,怀荔都怀疑康燕宁根本不是什么王府嫡女,而是历经沧桑的长者。
怀荔左绕条街,右拐个巷子,最后确定了下身后无人,便低着头,径直走向了城南。城南已经偏郊了,但在出城的边上,有一家首饰馆,首饰馆似常年没有开张,门上有点破败的痕迹。
看到悬挂着“玉”的锦旗,她的神情更加紧绷,她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扣了三下门,便在一旁默默等着。又在心里默数了百下,她又叩响两下门环,门忽地开了。
怀荔挺起脊梁,走进深不可见的门内。
院内一人,背对着怀荔,似是在棋盘上独自对弈。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头也不抬“坐。”
他的声音如清风般拂过,悦耳动听,但是怀荔不敢大意,微微行了礼,在他对面坐下,低着头,不敢多言。
“为何你每次见我都和鹌鹑一样,你怕我?”他微微一笑,抬手落子。
怀荔这才不得不抬头,眼前的人正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柴陶。
“自然。”她微微颌首“阿兄的生死掌握在大人手里,怀荔自然恭敬些。”
柴陶不理会她语气中的顶撞,像在包容小孩子一般,有些宠溺“有我在,你的阿兄没事。”
怀荔耳朵的温度逐渐升高,略略有些不自在。她摆正头,正色道“近日康燕宁做二公主伴读,回府便休息了,我与她没见过几日。今日我和她的侍女照面了,与侍女所说过几日,康燕宁会带我看铺子。具体什么事没细说。”
柴陶不甚在意的点点头“你呢,你今日怎么样?还做噩梦吗?”
他总是这样!怀荔有点恼怒。
那日,她和哥哥被家中亲戚拿走产业,赶出家门。她一边流泪,一边扶着哥哥一瘸一拐的出府。柴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如天神一般,也是这样冲她笑道“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哦。”
她哥哥即使拖着断腿,也挡在了她的面前。
可柴陶并未理会他,接着说道“你想要什么?报仇?”说着才细瞧瞧了她哥哥一眼“治病?”
怀荔看着他哥哥挡在身前的背影,眼神一暗,良久未语。
柴陶也不催促,静静看着她。她猛地闭了闭眼,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深渊。不知为什么放任自己的直觉作祟,鬼使神差般开口“需要我拿什么换。”
柴陶挑一挑眉,语带欣赏“我喜欢聪明的女孩。”
怀荔原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谁料柴陶只需要让他得到一个姑娘的信任,之后定期汇报就好。紧接着,她就在他的安排下遇到了康燕宁。
和往日一样,怀荔汇报完毕就想走,谁知柴陶又落了一子,轻声开口“你觉得康燕宁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怀荔心里的警惕倏地立了起来。康燕宁何止不对,简直是和他说的判若两人。她呐呐开口,仔细思索一番,却鬼使神差的避重就轻“和你说的一样,确是出生富贵的姑娘。其他我离得太远,没有发现。”
似乎柴陶只是随便一问,他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你哥哥我找了京都最好的大夫,你放宽心就可。你在外边,照顾好自己。若康燕宁察觉到了,你就回来找我”他站起身,摸了摸怀荔的头顶。
怀荔沉默不语,许久点了点头。她沉闷的出门,拐了个街角,就被眼前一道黑影挡住了路。她一抬头,惊了一跳。
康燕宁正满含笑意的望着她。
怀荔顿时心慌起来,她的心咚咚直跳。她硬着头皮扬起一丝笑意“小姐,你怎么在这。”
康燕宁似笑非笑“这话不是我该问你?这城南也忒远,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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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陶送走怀荔,他将最后的一子落在了东南角,他蹙了蹙眉,两手博弈,又输了。
“柴陶!”柴陶听见呼声,诧异的抬头“怎的?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