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先生们都来了……”他的亲随在他耳畔低声道,“正在堂下候命。”
熊文灿睁开眼睛,道:“快请!”
他幕中幕客众多,不过这次是商议军国大师,一些凑趣的篾片相公自然不到场,来得都是有政略军学之才的幕僚。
幕僚们进到堂上,都要见礼,熊文灿咳嗽一声,摆手道:
“如今战势凶险,先生们亦不必多礼了。都坐下说正事要紧。”
“喏。”
幕僚们分序列在两边坐下,熊文灿将最近几次塘马报来的消息转述一番,道:
“我看髡贼攻打梧州,左不过就是这几日的事了,不知道先生们可有应对之策?”
一干幕僚们左顾右盼,嚅嚅不言。这种场面熊文灿已经见多了。其实就是他们真得来献言也不会有什么新东西了:幕僚们要么就得了恐澳病,闻澳色变;要么只会溜须拍马,完全没有建设性。于是熊文灿耳边,充斥着两股声音,一股是:“澳洲人我们打不过,大人我们快逃吧!”另一股是:“大人英明神武,澳洲人必定会大败于梧州城下。”
只有常青云稍微靠谱,至少澳洲人是如何厉害的他能说得一清二楚,也能提供些靠谱的方略来:熊文灿本想坚守肇庆,常青云却直言肇庆非能固守之地,不过在羚羊峡却有一定机会用火攻船消灭澳洲人的船队;而且他早早就建议熊文灿:调防瑶东山和西山参将所部驻防梧州。总算让他在梧州城有了一支数量可观又能战的核心部队。
因此,他又把目光落在了常青云的脸上。
常青云似乎早知如此,他等了片刻,见无人出来献计,这才拱手道:“大人,学生有一要举荐――他有败髡贼之策。”
“哦?”熊文灿顿时来了精神,幕僚们一下子也都愣住了,“是哪一位?速速请他来见我。”
“这位先生姓常名浦,字儁宾。南直人,亦算是学生的大同宗。”常青云道,“他原是恩平县令,城破逃奔至此。今有一计,可破髡贼,愿献于大人。”
熊文灿知道常浦的名字――恩平县是肇庆府的属县――但是不熟悉。明代的总督、巡抚基本只管军事,县令这样的亲民官受布政使的管辖,与他关系不搭。
此人身为县令,丢失了城池却即没有战死,也不肯自尽,现在居然来献策了。熊文灿不由的暗暗鄙夷。
不过,鄙夷归鄙夷,眼下他是病急乱投医。且不论这常县令有什么妙计,叫来听他说说也不花费什么,当即应允道:“好,速速有请!”
当天下午,伏波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梧州城。梧州城上上下下均是忐忑不安:驻守的明军士兵对伏波军的战力早有耳闻,对即将要面对的恶战不免害怕不已;而梧州城的百姓大多听闻伏波军军纪严明,但是只要打仗老百姓便免不了要受池鱼之灾。至于官吏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梧州城外关厢有一座粮栈,做得是广西米粮转运广东的生意。在柜房里端坐的是本铺的掌柜,名叫骆阳明。他是三水人士,几年前来梧州经营米粮生意――这在本地是常见之事。做了几年买卖,生意也颇有起色,赚了钱起栈房盖宅邸,从三水老家接了家眷来,又在本地纳了一房小妾,算是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大家只知道他是个粮商,实则骆阳明是对外情报局的情报员,受“山海两路”情报系统的指挥,奉命潜伏在梧州城。
他的工作只有两点:一、经营粮食贸易,为临高转运粮食;二、就地搜集情报,发展情报网络,为元老院的北伐做好情报准备工作。
第一点工作对他来说不难:他本是商人之子,家中本来在三水县开米铺的。对粮食贸易这行当相当熟悉,熟人也多,很容易开展工作。至于第二点亦不算难,中古社会的反间意识不强,技术更是落后,对受过情报训练的人来说不论潜伏还是侦察都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