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玉知道这婢女平日里多半心高气傲,被月婉如此折辱,羞愤可想而知。不由得心中隐约有些同情。
月婉训斥了几句,道:“梁全,梁顺,取家法来,打她四十板!”
家仆们赶紧应了,立刻跑着取了家法来,将随雲拖翻在地,噼噼啪啪的打将起来。
“总是奴婢的不是。”月婉低声下气道,“若这里还有人有什么不是,差官要带回去审问的,奴婢亦无二话。总之全由差官发落便是。”
练霓裳这下如同拳中棉胎,一点力都着不到。正想说什么,忽然后面有仆妇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李子玉一眼便认出这是失踪了十几天的明女!
只见她衣着整齐,脸色也还算好。大约吃穿上没受多少委屈,只是一张小脸满是惊惧胆怯之色,想得出这些天她受得苦楚。
若不是有高重九、练霓裳,还有澳洲人,明女便是永堕风尘,万劫不复了!再想到自己这些天来来回奔走,到处追寻明女的踪迹却又屡屡扑空……种种甜酸苦辣,顿时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走上几步,叫了声“明女!”将怯生生的明女一把搂入怀中,眼泪竟止不住的掉下来。
明女原受了不少惊吓,有些木讷,李子玉是这些天来她看到的第一个熟人――舅舅的好友。她原是被打怕了“不许哭”的,如今被李子玉拥在怀中,多少天的委屈害怕顿时爆发出来,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
“玉舅,玉舅,你怎么才来啊……”
李子玉原打得主意是装作和明女不认识,以免露出“假公济私”的尾巴,此时却再也无法隐藏心中的情感。生怕有人要夺走她一般的紧紧的搂住明女道:“玉舅来救你来了!你莫怕!玉舅这就带你回家!”声音也哽咽起来。
在场的诸人无不动容,几个警察心中都明白了几分,一个个唏嘘不已。练霓裳虽面无表情,眼圈却也红了。道:“莫要哭了,人找到了就好。先带回去录个口供……”
月婉在旁紧咬嘴唇,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韩大娘是犯了忌,买了不该买的人!这下不仅毁了访春院,连带着梁公子这边也会受牵连。不由颤声道:“总是韩大娘是有眼无珠!奴婢亦是一时糊涂,缺一个小婢女,见她聪明伶俐,便要了过来,不知犯了老爷的虎威,罪该万死……”说着又跪下了。
练霓裳道:“你起来!”她心里还有个疑问,问道:“即是要个小丫头服侍,为何要选生辰八字和属相?”
“多谢差官大人大量。”月婉起身,赔笑道,“这也是有个缘故的,奴婢身子一直不好,前不久请个相面的看了看,说奴婢八字有问题,身边服侍的人都要配着八字和属相,免得冲克了。”
这话倒也合情合理,练霓裳点点头,她又问了几句院中的情况,月婉回答都很明白,没有含糊其辞的地方。正说着话,家丁过来回报:“四十板已经打完,请姑娘发落。”
李子玉转眼望到院中,只见刚才还颐指气使的随雲卧在春凳上,发髻散乱,满脸是汗,疼的浑身颤抖。
月婉原满脸堆笑,此刻面色一变,冷声道:“再打二十。”
家丁一愣,却也不敢不从,只好退下去继续行杖。院中噼啪起落的板声和随雲渐渐低落下去的呻吟呼痛之声交织在一起,裙子上渐渐渗出血迹来,在场诸人面露不忍之色。
家主责罚奴婢,只要不死人不算犯法。再者这是梁家的家务事和案情无关,练霓裳自然也不便干涉。至于梁家的仆婢,那是更不敢多话了。
赵贵这会却忽然插话了,他走上一步,对着月婉道:“月……姑娘,不要再打了……要死人的……”
月婉原见他虽也穿着澳洲人衙役的公服,可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土气木呐,原没把他放在心上,没料想他会突然插话求情。迟疑了一下道:“这位差爷宅心仁厚!您老放心,这是小板,奴婢打小挨惯的――打不死人的!如今多教导她几板子亦是为她好!”
她看到练霓裳脸上的表情很不好,忙又道:“既然这位差爷说话了,且饶她这遭!”说着转头朝着院中喝了一声:“停吧。”
“原是决不轻饶的,如今有这位差爷给你求情,”月婉正色道,“还不上来谢过!”
随雲已经迈不开步子,两个仆妇左右搀扶着,勉强来到台阶前,在赵贵面前跪下,喘息道:“谢差爷恩典……”说着便要磕头。
赵贵双手乱摇:“使不得,使不得。莫磕头了。”
月婉道:“今日有这位差爷为你求情,就这么饶过了日后若是再有这样自作主张擅作威福的事情,定要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