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却是蓦的转身回望,接着伏在马背上大笑起来。
他忽的想明白一事,心中积郁之气一扫而光。
即便他杀了张角又能如何?死了张角,日后还会有数不清的「张角」。
定了青天,还有无数个「黄天」。
万般事情的源头,还是在那一句言语而已。
天下汹汹,罪在何人
…………
缑氏山上,听闻他回返的消息,山上不少人都簇拥到了刘备居住的小院之前。
来人都是山上的学子,刘备自也不好刻意驱赶,只是笑着应下他们日后自会前去一一回访。
有些人还有些不愿,只是在一旁关羽的目光逼视之下,倒是也都不敢多说些什么。
如今自塞北归来,刘备倒是不曾觉得如何,可这些人确是察觉到关羽身上的杀气更重了些。
直至将这些人送走,刘备这才松了口气,安心在院中落座。
此时诸人皆在。
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分别了短短数月而已,可仔细想去,却是恍如隔世一般。
「这次北行倒是辛苦玄德了,不过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你刘玄德的名头,现在不止是在幽州,即便是在雒阳也是又高了不少。」简雍笑道,「雒阳城中,如今谁听了你刘玄德的名头不说一声是勇斗鲜卑的豪杰。」
刘备笑着摇了摇头,「辛苦倒是不辛苦,稍有所憾,便是不曾带着更多边地男儿回到家乡。」
「你已然做的不差了,倒是无须对自家如此求全责备。」简雍笑道。
刘整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刘备笑道:「阿整,我这次返乡,叔父倒是夸赞了你一番,说你如今学业不差,还要我叮嘱你戒骄戒躁,多多用功。」
刘整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此时他将自幽州带来的家书交给刘整,然后随口问道,「我这次北去的日子其实算不得长,雒阳城中可有大事发生?」
他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简雍沉吟片刻,却是苦笑一声,「你走的日子虽然不算长,可雒阳城中倒确是出了几件大事。」
「其一是如今陛下新设洪
都门学,昔年置于洪都门学的士人皆被授予官职,虽是大小有差,可在朝堂上倒是弄起了一场大风波。」
刘备笑道:「陛下如此作为,那些朝中公卿自然不会答应。」
如今朝中官职大多被世家公卿和宦官所分占,宦官手中的官位除了自家亲卷,多半是被出的起钱的豪族所占,数目其实算不得多。加上名不正言不顺,破格为之,不能为常例。
可若是这个所谓的洪都门下顺势成了常例,那便相当于从朝中的世家公卿手中硬生生的挖出一块肉来。
他们当初能从之前的帝王手中将这些夺来不易,数朝谋划才有今日之势。
如今又怎会甘心就这般轻易还回去…
「自然不能答应。」简雍也是笑道,「故而如今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各级官员都是小心翼翼,一个不不准就会沉在这风浪之中。」
「旁人不管,我倒是有些担心卢师。」刘备忽然道。
卢植性刚,若是卷入其中,只怕难有幸理。
「卢师倒是至今不曾出声言语。」简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以卢师的性子,只怕早晚是要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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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城东的酒舍之中,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刘备一眼打量过去,倒都是那些往日里的熟人。
袁绍,曹操和公孙瓒。
除此之外,多出的另外一人也是让刘备多看了两眼。
倒也是个熟人。
此人正是昨日简雍提及的,如今与袁绍走的越发亲近的何贵人之兄,何进何遂高。
「备来迟了,倒是让诸君久等了。」刘备笑道。
袁绍见刘备已至,也是笑道:「苦等玄德久矣,玄德可速速落座,待会儿定然要自罚上几杯。」
刘备和袁术落座。
其左侧是曹操,右侧则是公孙瓒。
都是熟人,自然无须那些客套言语。
酒至半程,刘备起身与众人一一敬酒。
袁绍最先持杯而来,笑道:「玄德此次在塞北立下大功,声名震于雒阳。日后定然能得朝廷重用,绍在此处,先为玄德贺。」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刘备笑道:「备之本心在为汉家江山,非在功名。汲汲于功名非备所求,不过还是要多谢本初之言。」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各自是什么人物,双方心中都有计较。
「玄德如今建功塞外,倒真是让操格外羡慕。」曹操持酒笑道,「不知何日才能如玄德一般。」
「孟德过赞了。」刘备笑道,「孟德也只是差一个机会罢了。以孟德的本事,日后早晚会有得偿心愿之日。」
曹操笑了笑,却是没言语,饮酒之后就退到了一旁。
刘备微微皱眉,方才曹操虽然故作洒脱之态,可眉宇之间还是流露出了些遮掩不住的疲倦与愁容。
在这雒阳城中,还有何人能让他曹孟德应付不得
只是接下来的敬酒之人却是让他打消了心中疑惑。
来人正是何进。
何进将手中的酒水饮尽,笑道:「当日一别仿佛就在昨日,玄德却已是立下天大的功劳。如何能不让人心生羡慕之意。」
「遂高此言过誉了,日后遂高定然能举翼高飞,得遂所愿。」刘备笑道,有些一语双关。
他方才已然发现如今的何进与往日有些不同。
与他言语之时,更是多了些生疏戒备之感。
难怪贾诩要刻意提醒他当心此事。
何进只是与他客套了几句便退回了座位之上。
袁术倒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和刘备吹嘘了一番自家的兵略。
若是当日塞北的战阵之上有他在,定然要让那些鲜卑人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到汗庭。
刘备随意附和两句,将他敷衍了过去。
他自然不会把袁术的言语放在心上。若是他袁公路真有这般军事的上的才略,日后又如何会让曹操像是撵狗一般撵着四处逃遁,最后更是沦落到求一碗蜜水而不可得
最后一个上前敬酒的是公孙瓒,两人情谊非同寻常,公孙瓒上前并未说那些客套的言语,而是一拳捶在刘备胸口上。
他将刘备锤的后退了几步,然后才笑道:「上战场这般大事为何不叫上我一起莫非是你刘玄德看不起公孙伯珪不成?还是你以为公孙瓒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
刘备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区区鲜卑,如何须要劳动你公孙伯珪。我一人已然足矣,不然岂不是太看的起那些鲜卑了。」
公孙瓒大笑着饮尽杯中酒,「玄德日后有事定要知会我一声。旁的不曾有,一身勇力还是有的。」
刘备同样一拳捶在公孙瓒胸口,笑道:「这是自然。」
今日这场酒宴有何进与
曹操同在,自然算不得尽兴。
曹操与何进坐在袁绍的一左一右,很难不让他去想这是不是袁绍的刻意为之。
曹操的从姐夫便是宋皇后的兄长宋奇,如今灵帝与宋皇后不睦,偏又宠幸何贵人。
曹操与何进见面即便不是如仇人一般,可也相差无几了。
他又打量了一眼袁绍,到底还是小看了他袁本初。
心中蓦的又想起那句言语。
天下汹汹,其罪何人
落子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