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熹平四年夏,涿郡涿县,楼桑里。
汉制,百家一里,十里一亭,十亭一乡。
楼桑里虽不是大里,可里中有棵高大桑树却是极为有名。
树高五丈余,夏日繁密之时,遥遥远望如伞盖。
今日里中有市,准备了各色货物的商贩们早已各自占据了“有利”之地。
市上的里民不少,整个市集上叫卖之声不断,男男女女,来来往往。
商贩们大声叫卖,恨不得早早的将摊子上的货物兜售出去。
只有一个摆摊在角落里的少年人显的格格不入。
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上服褶而下缚袴,左右腰间各自悬着一柄长剑。
他身前摆着一个摊子,摊子上是十几双编好的草履和几张草席。
许是坐的有些久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上骄阳正烈,少年抬手遮了遮日头。
这是他穿越而来的第五个年头。
当初穿越而来,他甚至没有去见屋舍东南那棵极为有名的高大桑树。
只是窥镜而自视,他就轻松确认了穿越后的身份。
身长七尺五寸,垂手过膝,顾自见其耳。
除了刘备刘玄德还能有何人?
上辈子他熟读演义,读关羽身死,读兵败夷陵,读诸葛祈星,读刘谌自刎,读姜维死节。
总会热血上涌。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穿越成刘备的事实,穿越没什么好的,可穿越成刘备,也还行。
只不过他总觉的自己的运气一直极差,上辈子买彩票没中过,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偏偏又是刘备卖草履之时。
刘备叹了口气,自怨自艾了一会儿,一脚伸直,一脚弯起,重新胡坐下来。
周围的里民离他极远,偶尔有几个带着孩子的里民停下脚步,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番,见他望过去又迅速转头离开。
刘备摇了摇头,想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告诫身边的孩子,日后长大了,可不要像那边卖草履的小子一样,整日不事生产,只会和一群游侠厮混在一起。
他苦笑一声,觉的人家做的也不算错,父母为子女计则为之计深远。如今的乡间游侠虽然重义轻死,可随意杀戮,蔑视王法,却又和后世的混混极其类似。
穿越而来年纪还小,能做的事不多,如今稍有成就的也就是拉拢了不少周遭的轻侠游侠,以及做了些“小事”。
他一个后世人,多少有些自知之明,论心计武艺,终归比不过那些留名青史的文臣武将。
超过古人的,只有提前知道的那一点历史脉络。
不过就凭这一点脉络,他觉的自己未必不能争一争这天下。
他正在这边思索“大计”,市中却是吵闹起来。
几个身着短袖麻衣,配刀挂剑的汉子闯了进来,在市中四处打量。
短衣配刃,一看就知是些四处浪荡的游侠。
刘备不认得他们,多半不是当地乡里的游侠。
为首的汉子身量不高,却是极为壮硕,横眉立目,望去便知不是良善之人。
那汉子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后盯住了刘备的摊子,带着身后的游侠逼了过来。
刘备一笑,心中暗自高兴几分,看来今日摊子上的草履和草席有着落了。
草履耐磨,古人走路不少,可常年下来也未必能穿坏一双草履。
加上他如今的老娘又是个实在人,做的草履质量实在是太好了些,也就导致哪怕在乡民里有了口碑,可要指望回头客,他们娘俩还不饿死?
还好他知道变通,所以另辟蹊径。
为首的游侠打量了刘备一眼,指着身后一个鼻青脸肿的汉子,“大耳,前日就是你伤了我兄弟?”
刘备起身,看了那个游侠一眼,有些眼熟,却又不能肯定。
他整日里带人在乡里之间游荡,为的就是捞一个惩奸除恶刘玄德的名头,每日教训的欺男霸女的游侠最少也要有三四个,这人他倒是真不记得了,多半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人物。
“既然你说是,那就是了。大张旗鼓,你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