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一片冰雪,乍看,以为又回到了漠北。
对,之前的漠北。在气候还没有被璟华改变,依旧寸草不生的那个年代。
这里是北俱芦洲的一个小国,玹华跟他说了名字,但青澜转眼就忘了。
他不记得这个国度的名字,但他记得那本命格上,那个女孩的名字——姜七七。
好巧,她也姓姜。
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排行老七。上面有一个大哥,哦,不,本来有六个,但后来六个哥哥互相残杀,最后剩下的那个,就成了大哥。
这种混乱的程度,倒真的也和漠北差不多。
冰天雪地的严寒,青澜却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衫。遥遥如高山劲松,猎猎如莽原逐翠,天地间,除了风吹动他的衣袂轻摆外,一切肃然无声。
君子美兮,风清扬兮,君子默兮,志凌云兮!
他在雪山的悬崖边,静静等待。他知道,她会从这里经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红点在皑皑白色中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声娇叱和惊呼:“停下!臭马,快停下!啊,救命!救命啊!”
青澜俊眸一凛,一个火红衣裙的女子已映入了他琥珀色瞳仁里。她胯下的那匹白马想必也是罕见的神俊之物,只不过眨了眨眼的功夫,便风驰电掣般,驮着她从山脚一路冲到了眼前——
眼前就是悬崖!
马上的女子早已花容失色,不敢再看前方,只死死地拽着缰绳,绝望闭上眼睛。
她闭着眼,并没有等到自己摔下马来,滚下万丈深渊,却等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再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青澜身姿挺拔,只用一只手就制住了那匹受惊而横冲直撞的骏马,另一只手温柔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属下救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年轻的侍卫恭谨道。
“你,叫什么名字?”姜依依惊魂未定,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却在看到他的时候,面上一红,又低下头去。
“阿岚。”她听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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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因救驾有功,被特调为公主的贴身护卫,日夜寸步不离。
公主很喜欢阿岚,做什么都要拖着他一起。阿岚也真的很好,好相貌,好身手,对她更是千依百顺。
只是,话很少。
他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总有一种挥洒不去的悲伤。
“阿岚,为什么你的眼睛会是那样的颜色?和我们都不一样?”公主问。
“我,是外乡人。”青澜道。
“外乡人?阿岚,你的故乡在哪里?”公主很好奇。
“漠北。”
“那是什么地方?阿岚能带我去吗?”
青澜笑了笑,他喜欢这个公主,她的神色言语都像他的表妹姜雪梨,好吧,其实更像——
年轻时候的姜懿。
一样美艳无双的容貌,一样骄纵跋扈的脾气。
他喜欢她,才有如此多的哀伤,他不忍她像他娘亲一样,从一个高枕无忧的公主,慢慢的,一步步走向疯狂,走向绝望。
是的,她像他的娘亲,他们甚至还会有一样的命运——公主爱上侍卫,从来都是悲剧收场。
临行前,玹华说了她的命格。
她爱上了自己的侍卫,私奔出逃。然后被她的大哥带人追缉,当着她的面,砍下那个侍卫的头颅。
不久后,她远嫁他国,怂恿国王出兵,反戈自己的故乡。连年的战争持续了三十几年,狼烟烧毁了十里春风,铁蹄践踏了江山如画,将士们尸骨堆积,百姓们饿殍满野,四起暴动。
最后,当她已经满头苍苍白发。她拄着拐杖,踏着白骨和废墟,走回她出生的那个地方。那个曾经盛满她青春和回忆的地方,如今已是满目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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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澜在听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那个故事,太像他的爹娘。
“我要去救她!我不会让她变得跟我娘一样!”他对玹华道。
现在,他和公主一起坐在草地上。幸好他来得尚早,眼前的女孩仍旧是如花的笑颜,明若朝霞。
“漠北是很远的地方,但和这里一样,也是漫天的冰雪。如果我们一起回去,我可以教你骑马,教你射箭。”他破天荒的说了许多话。
“是吗?”公主的眼睛亮了亮,是那种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女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天已经变暖,雪融化了许多,露出青涩的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