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沫盯着玹华,又一次咒骂他那个令人抓狂的名字——玄!
和他搅和在一起的东西,就没有不玄的。
她咽了下口水,仿佛也同时把那些糟心的,渺茫的,堪忧的前景一块儿咽了下去,故作淡定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背阴山吧,玹华大哥,你指条路,我们跟着走。”
青澜也点头,阿沫问的也是他要问的。此处景色美则美矣,但四海茫茫,上不能升天,下不能入地,脚下的这篇盐湖,连个坑都砸不出来,铁定也没法水遁。
真的叫做无路可走。
玹华笑笑,“别急!你们看,艄公要来了!”
他往远处夕阳下落的地方一指,那一枚浑圆的火球正散发着最后一点灼热的光芒,将整个湖面染成一片纯粹的金色,半江瑟瑟半江红。
“太阳要下山了!”阿沫道。
玹华道:“冥界冥界,纯阴之地,每天日落以后,大门才会打开,收留凡世断肠人。”
似乎是为了及早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日君很识相地功成身退,哧溜一下就滚落了湖底。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景是——没有了太阳,天竟还是亮的!
不知哪里来的光源,四周完全就像白天一样,没有黑暗,只觉更光亮!这让阿沫他们觉得,之前看到的太阳,就像是挂在天空的一个纯摆设。
还等不及去研究为什么有这等奇异的现象,耳边就听到了缥缈的歌声。
先是一个女子清丽地起头,然后又加入了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富丽优美,铿锵绽放。
听不清具体的歌词,那曲调也不是任何一种曾经听过的民歌小调,但这两人唱得极具情感,歌声富有穿透力,带着某种扣人心弦的力量,宛转悠扬,如泣如诉。
接着便是无数的和声,没有任何器乐的伴奏,纯粹人声的组合,但却异样动听,有的清脆,有的沧桑,声音与声音间产生撞击与共鸣,似皎洁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令人回味隽永。
每一段音色都似一段人生,激烈的,伤怀的,眷恋的,绝美的,儿女情长的,壮志未酬的……
数百人一起,低吟浅唱,时而甜美,时而凄苦,时而婉转深沉,时而振聋发聩,在那一男一女的领唱下,由远及近。
从天际线处,渐渐出现了几个黑点。
几十艘的竹筏,结成一支船队,缓缓而至。领头的竹筏上,两名艄公,一黑一白,都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一边吟唱,一边划船。
阿沫早已被他们动人的歌声所折服,此时见到真人,才压抑地小声问道:“玹华大哥,他们是谁?唱得真好听啊!”
玹华还未回答,那支船队已经行到近前。黑衣艄公亮着低沉雄浑的男低音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啊!”
玹华笑笑道:“不过小去了半年,你们已牵念我了么?”
那黑衣艄公笑道:“我还好,我妹子牵念你的紧,一日要问我好几回。”
玹华哈哈大笑。
说话间,竹筏已到了近前,那白衣艄公身材更娇小一些,像是个女子。果然一开口,亦是女子清亮明丽的嗓音,大大方方道:“太子殿下,莫听我哥哥胡扯,我不过随口问问。”
她瞅了瞅玹华身边的那几人,发出银铃般动听的声音道:“太子殿下这次还带了许多的朋友,真是热闹极了。”
阿沫见她性子随和,不由心生好感,赞道:“这位姐姐,刚才是你和这位黑衣大哥在唱的歌么?唱的什么?可真好听!”
黑衣和白衣的艄公相视一笑,白衣女子道:“看来这几位神君亦是第一次来我冥界,不清楚这里的规矩。太子事先没有跟人家说明白么?”
两人脱下斗笠,缓缓道:“姑娘猜猜我们是谁?”
他们这两句是一起说出来的,两人的音色单独听都是天籁,但搭配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和诡异,倒把阿沫吓了一跳,生怕斗笠之下是什么异常恐怖的面容。
其实,唔,倒还好。
两人的年纪都不大,男子丹凤眼,长得斯斯文文,女子倒是个圆脸,珠圆玉润,十分可爱讨喜。
“小黑,小白,你们俩不要合在一起说话,瘆得慌!”玹华一只手握住妙沅安慰,令她莫怕,一边无奈地斥责两人的恶作剧。
阿沫方才恍然大悟,“天哪,原来你们就是……你们就是黑白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