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士和愕然站在原地。
随即,他只得落寞地离开了内阁,且回去后立即上了辞官疏。
第二天,朱翊钧就准了他的辞官疏。
大明不缺想做礼部尚书的人。
所以,万士和的离开不算大不了的事。
只是万士和在辞官回乡后,其孙万昌其道:“大父,孙儿已经知道你辞官的事,也知道你是因忤了江陵之意,且言说等着被罢职为民也要言政,才没被天子挽留。既如此,是否要孙儿立即去联络本乡缙绅和生员,听您议论朝政,抨击他张江陵?”
“议什么政?!”
万士和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道:
“他张蒲州连阁臣之位都舍不得为天下士绅生员舍弃,难道你让万家真的要为了天下士绅和生员变成庶民之族?”
“你是考院试太容易,还是我们万家出进士太容易?”
“现在你大父我只是辞官,还有尚书官身。要是被罢为庶民,拿什么看护家产?”
“其他士绅将来会因为你大父为他们说话而不趁机夺我家田产?”
万昌其听后不得不讪讪道:“孙儿只是问问而已。”
“他张江陵厉害,知道怎么收拾天下士绅和生员!”
“而你大父我只是这么说而已,但可没打算真的要去这样做,也用不着!”
万士和说着就言道:“只要当陛下将来亲政后,一切都会改回来的,先不说话也没什么,总比没了官身强,那可是关系到优免啊!”
如万士和一样,大明的士绅生员们没有那么硬气,在圣旨要求他们不得议政后,大部分士绅生员都主动选择了闭嘴,没有选择真的弃官身和功名于不要,而要继续议论国事。
以至于民间非议进一步开海的声音与非议清丈田亩的声音锐减。
朱翊钧也在数月后,知道了禁止士绅和生员议政的圣旨实施的效果不错,许多士绅和生员没敢再议政。
但朱翊钧也知道,大部分士绅生员这么听话,皆是因为在等着自己这个皇帝长大。
这些人相信张居正利用自己这个皇帝年少而擅权推行的新政不会长久,迟早会被废,才没有选择激烈对抗。
“压制士绅和生员并不难。”
“难的却是在权贵官僚和士绅、生员皆站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还加上百姓皆站在一起反对新政的时候。”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也受到清丈田亩影响的宗藩、勋贵、外戚、内宦还有将官,也因为不满清丈等新政,而与士绅联合在一起该怎么办?”
“不过,将官暂时因为朝廷粮饷给的足,且戚继光、李成梁这些主要将官彼此制衡。”
“另外,戚继光这个来自南兵系的统帅,虽在北边握有最大最强的兵力,但和北方九边其他将官本就不容,故不用担心将官们会因为清丈直接裹挟军户和百姓联合造反。”
“至于宗藩,早已没有根基。勋贵也一样,外戚更是根基浅薄!内宦现在也不敢跟自己这个皇帝作对,毕竟冯保的殷鉴不远,何况内臣离开自己这个皇帝就什么也不是。”
“但就怕这三者合起来影响两宫太后,再和一些依旧不愿意善罢甘休的官僚士绅勾结起来,且联合两宫太后,让两宫太后倚仗着儒家孝道上的天然优势来逼迫朕提前罢黜张居正,重新任命新的辅臣,尽废新政。”
御花园。
朱翊钧一边走在绿荫小径上一边在暗自心里琢磨着。
顿时安静下来的大明朝野,让他总觉得会有更大的动静会发生。
而如今,这一切的平静不过是火山还没有喷火而已。
眼下已是万历三年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