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您总不想让冯保这么猖狂下去,以致于将来司礼监掌印和秉笔从平级之交变成上下级之交吧?即便您想这样,皇爷也不会愿意这样的。”
张鲸说着的同时就执朱笔在海瑞的墨本上照着内阁票拟批红,即将冯保以欺君蠹国罪下狱的圣旨正式生成。
张宏见圣旨已成,只是喟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而张鲸则把朱本,也就是已批红的海瑞奏疏递给了张宏:“干爹,这是皇爷的意思,想必您不会抗旨吧?”
张宏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有拘拿之权。
所以,张鲸才把朱本递给张宏。
张宏最终还是接过朱本,出了司礼监。
而张鲸则又急匆匆地赶来了乾清宫,来到朱翊钧面前:“启奏皇爷,海瑞的奏疏已经票拟批红,奴婢干爹已经去拿冯保了。”
说着,张鲸又将内阁票拟的具体内容告知给了朱翊钧。
“很好,张宏到底没让朕失望,朕还以为他会来朕这里力阻此事呢。”
朱翊钧说着,就在这时放下还在手里的墨本,且将张居正的票拟重新掖进墨本中,且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眼前写有戚继光等名字的屏风后,说:“坐了这么久,陪朕出去走走。”
朱翊钧正走向乾清宫后殿,就见雪堆一样的小永宁公主,头上绾着两小骨朵,迈着小短腿,在朱色宫墙的倒影里,向自己跑来,两梨涡浅露,喊道:“皇帝哥哥!”
原来,因朱翊钧年少,李太后又暂住于乾清宫,故李太后的其他子女也都在这里。
而其中,朱翊钧和小永宁关系最好。
朱翊钧见小永宁跑来,就干脆蹲了下来,张开了双臂,抱住了她,接着就把她抱了起来,往御花园走去。
小永宁乖乖地由朱翊钧抱着,且扠开白净小手去挡挂在宫檐上的斜阳。
与此同时,朱翊钧则突然因永宁公主而想到一件与永宁公主有关的事来,便问着张鲸:“冯保最近又做了哪些罪恶?”
“回皇爷,冯保最近逼着徐家拿出一年的出海之利后答应为徐家赶走海瑞;另外,就是最近他还帮着徐家将苏州织造局的老织工变成了徐家的长工;最后,冯保已经打上了公主们的主意,收了梁国柱十万银子,要在将来为梁家物色一位公主与梁家体弱多病的长子为配,以做抬升地位与冲喜之用。”
张鲸很合时宜地提到了与公主有关的一件事,且在这之前,倒也先提了其他几件有关冯保的罪恶。
朱翊钧听后瞅了小永宁一眼。
而小永宁也朝他甜甜一笑,露出两排小乳牙来。
“一年的海利!”
朱翊钧喃喃念了一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接着就道:“这也罢了,他居然已经开始拿公主当敛财的工具了?!”
说着,朱翊钧就吩咐说:“你传道朕的手谕给内阁,让他们拟旨,既然着三法司审理,那就让都察院的海瑞主审冯保!”
张鲸拱手称是。
如今,将冯保革职下狱的程序是通过外臣海瑞上疏弹劾然后由内阁票拟且司礼监批红的程序。
自然这也就会让外界只以为是掌控内阁的张居正联合了司礼监新的政治同盟在搞冯保。
而朱翊钧让内阁下旨着海瑞主审冯保,也只会让外界认为是张居正和他在司礼监的新同盟想彻底搞死冯保。
毕竟谁都知道,海瑞是出了名的严峻刚直,对于贪官污吏特别狠辣,不会有任何留情之处,甚至主张按照洪武制度对巨蠹大贪者剥皮楦草;所以让海瑞主审,无疑就相当于要把冯保往死里整。
故而,也因为外界只会认为是张居正和他在司礼监的新同盟想彻底搞死冯保,也就不会知道是朱翊钧对冯保起了杀心。
朱翊钧的确对冯保起了杀心,而不打算留情。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是要震慑内廷诸太监,不要因为自己这个皇帝还年少就敢欺君;二是想到永宁公主的事,他得让内廷的诸太监知道他的逆鳞,在想着拿公主做敛财的工具时,当考虑一下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