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对墨家的忌惮终究还在，何况墨玄宸……

想起他隐忍多年，服毒装病，那骨子里狠得下心的疯狂到底还是让他心里留了痕迹。

往日能将人困在京中时，景帝自然不惧他那点机灵，也愿意因他有些本事给他些差事安抚于他，可是将人放回南境却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哪怕当初景帝曾想过借着墨玄宸收回南境兵权，那也只是借个名。

他心中有隐患，生怕将人放回去了，就是纵虎归山，终成后患。

冯良伺候景帝多年，自然明白他在顾及什么，他垂眸挑着灯芯，语气却恭敬：“瞧陛下这话说的，墨世子是老虎，那陛下不得是虎王？”

“墨世子可是您看着长大的，虽然有时脾气不好，行事也太过率性，可是他对您那是真的孝顺恭敬，离京后事事回禀，丝毫没有错漏，就连世子妃当初也能为了陛下安危豁出性命去。”

“那纵虎归山，也得虎有野性，这老虎护主，就算入了山林又能如何？”

景帝听着冯良的话，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已经养好的胳膊。

他想起数月前云泉寺中那一场刺杀，还有那个明明能趁机要了他性命，或是见死不救自己离开，可是后来却拼着性命护他周，险些将自己折了进去的小姑娘。

那一夜的血腥和震撼，到现在他都还能记得清楚。

见景帝神色温和下来，冯良说道：“陛下担心的无非是墨世子有了异心，可奴才是亲眼瞧见世子妃对您有多维护，要不是世子也同样心思，当初世子妃又怎会那般护您？”

他倒了杯热水放在景帝身前，意有所指地说道，

“那天夜里连二皇子妃都只顾着自己逃命，世子妃凡有半点异心，奴才都得陪着陛下丧命山中。”

“陛下待墨家向来恩厚，墨世子也是知道的，哪怕有些顾忌那也是因为墨景岳狼子野心，陛下想要护着墨世子，才将他留在京城多年，且您也一直都说，待到墨世子及冠成年，娶妻之后，就放他回南境。”

这些话都是景帝曾暗示过墨玄宸的，当初说这些的时候未必是真心，可至少景帝态度是放在这里的，谁也挑不出错来。

冯良温声道：“墨世子是聪明人，他该明白陛下对他心意的，当年您与墨老王爷君臣相宜，哪怕战败也未曾问罪，墨家替大邺披荆斩棘让得诸国震颤，墨世子也定会如他祖父一样成为陛下手中利刃。”

“陛下这般看重他，也不是不肯给他镇南王位，墨世子又不糊涂，他何必犯浑跟陛下过不去？”

景帝听着冯良的话怔了片刻，脸上神色才舒缓下来。

是啊，世人皆知他对墨家恩厚，对墨老王爷也是厚待至极。

当年南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那一战胜败也与朝中无关，他事后既未追责也没问罪，谁不说他对墨家宽厚，墨玄宸那小子虽然有些心思，可他却是墨家人，有着墨家骨子里的忠耿，若非如此，那云锦初当初为何会拼死救他。

最重要的是，景帝何尝不怀念墨老王爷在世的时候。

那时北狄、龙元被打的节节败退，南楚也是几乎被灭国，那时的大邺谁人不惧？

若非当时逼不得已，要不是朝堂上那些老匹夫处处紧逼，他何曾舍得弃了那般大好的局面，

如今朝堂尽在他手，当年那些曾反对他的人也早就已经死了个干净，若是墨玄宸能有墨老王爷那般用兵如神，能震慑诸国。

他何愁不能成千古一帝，万世明君？

景帝那年过五十早已经不再鲜活的脸上露出一丝期待来，对于墨玄宸前往南境的事情也不再那么抗拒，反正就像是冯良说的，当年的事情没人知道，就连墨景岳恐怕也毫不知情，否则这些年他早就借此北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