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言垂下眼,“所以为什么要放弃,明明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贺辞言,不是的,其实活着真的挺累的,我一想到我这些年过的生活,好像永远都见不得光,看不到希望,我不想接触从前,也不想接触任何人,有时候甚至想自个儿一个人待着,连我哥都不想见,其实我这样早就已经算不上正常了,现在生病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
周夕深呼吸,说话的喘息声逐渐变重。
“对于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是最清楚的,你们现在做的这些其实没多大希望不是吗?贺辞言,有些话其实我不应该说,可我觉得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说了,干脆说清楚,让我们彼此心里都舒服一些,当年的事对我来说永远都过不去这道坎,我永远也忘不了,所以我走不出去,被困在了西北的大荒漠,现在这样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你也不用自责,不要难过,因为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别说这些了,今天医生已经检查过你的身体,不是说了还有希望的吗?只要你配合治疗,后期多调养,你如果不想回去,以后可以生活在这里,这里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也没有人在意你的过去。”
关姣缓缓垂下眼,轻轻摇摇头,“可我始终过不去心里的坎啊,我心里真的很难受,谁都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儿,不管我怎么弥补都没用,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记不得我师姐的模样了,可我晚上都会做噩梦,都会梦到她倒在血泊里,浑身血肉模糊,她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去,渐渐地,我看到她四肢扭曲朝我攀爬过来。”
关姣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湿了,声音也开始发颤。
“我是真的很害怕,以至于每次都会尖叫着哭醒,我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一遍遍地说我着我真不知道,可是没用,她不肯放过我,我也不肯放过我自己,贺辞言活着真的很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不敢在我哥面前说这些,他最近情绪也不是很好,虽然我不说,可我想他也是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也会明白我的做法。”
贺辞言也垂着头,面容痛苦。
“别难过,贺辞言,这样就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静静地坐了很久,关姣觉得有些凉了,才轻轻地开口,“送我回去吧。”
刚到病房,就看到关稚。
关稚在看到两人一起出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情绪也好了不少。
关姣这些天都是死气沉沉的,此时也露出了一点儿笑,“刚刚出去走了走,现在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关稚点着头,“好,好。”
看着关姣睡下,关稚才出来送贺辞言离开。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不用那么客气,之后有什么事儿你就联系我。”
“嗯,我看到姣姣跟你出去好像挺开心的,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她心情变好了不少。”
贺辞言想到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心脏有些刺痛,“没说什么,只是出去走了走。”
关稚点点头,“那我以后你经常带她出去走走。”
可话刚说完之后又发现了不对劲,关姣心情会变好,可能不是因为出去散步,只是因为跟着一起出去的人是贺辞言而已。
贺辞言如今有家室,有妻子有儿子,关稚知道自己的那些想法很是恶毒,可终究也只能想想了。
贺辞言帮了他们太多了。
而且从前那些事也和贺辞言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几年前贺辞言也是被妹妹给赶走的。
如今他们怎么还能拆散别人的家庭呢?
关姣也绝对不可能让他做这些。
贺辞言回去之后,久久地没办法入睡。
他睁着眼一直盯着天花板,眼前从前发生的一幕幕。
有鲜活明艳的沈念枝,还有后来沙漠里平庸渺小的关姣,也有如今死气沉沉的她。
关姣的那番话是告别。
也表明了她的意思。
贺辞言翻了个身,看着手机闪烁了一下。
周夕发来的信息,我明天需不需要她来接自己?
贺辞言看了一下国内的时间,正好是午休。
于是干脆把电话给拨通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哎?这个点你不应该睡觉吗?怎么还给我打电话?该不会是我给你发信息吵醒了吧?”
贺辞言轻声道,“没有,一直都没睡着呢。”
“怎么还没睡呢?”
“回来的有点迟,吃了点东西,觉得肚子有点儿胀胀的。”
“那你肯定是晚上吃多了,现在还没怎么消化,所以睡不着呢。”
“对啊,挺难受的,潼潼今天休息?”
周夕应着,说到儿子声音也轻快了不少,“对呀,今天一大早就吵着要带弟弟妹妹去游乐园了,刚好贺知予和林婳休息,两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出去了,刚刚还给我发了几张照片,说在坐旋转木马呢。”
“怎么也没把照片发给我呢?”
“我现在给你发,不是觉得你在国外在忙吗,就没打扰你。”
贺辞言点开了周夕发来的几张照片,看到照片里面的孩子都笑得很开心。
贺辞言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好几天都没给我打电话,这臭小子是不是都忘记他这个老爸了?”
其实小朋友在爸爸离开的第二天就嚷嚷着要给爸爸打电话,不过周夕没同意,只是觉得贺辞言到那边去也是因为正事,原本他就很在意自己的心情。
周夕曾经真的很担忧关姣,可如今在看到关姣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她的那些心思早就没了。
所以也不会让儿子打电话过去。
“你不是马上就要回来了吗?回来就见到了。”
“明天回去好好质问一下那臭小子,怎么回事,竟然都不给他老爸打电话,这两天语音都没见到发,估计是把我这个爸爸早就给忘记了。”
周夕笑了笑,“好,你回来骂骂他。”
贺辞言跟着周夕聊了几句之后心里舒服了很多。
渐渐地好像突然就沉默了,两人谁都没开口。
贺辞言只觉得喉头有些苦涩,他哑着声音唤了一声周夕。
“我在。”周夕应着。
贺辞言长舒一口气,“嗯,我知道了,已经不早了,我去睡一觉,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呢,等你一觉睡醒之后就能见到我了,不过早上要定个闹钟来机场接我。”
“好,我肯定能爬起来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