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路上捡来的金发男人丢进防护法阵,乔希又去忙活了一阵。
乔希取走魔核后,高阶魔兽的晦暗气息开始稀释变淡,令人不安的氛围消散,深林深处的魔兽逐渐停止出逃。
有些智慧度比较高的魔兽,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又溜达着折返回来。
还有一些比较低级的魔兽惊慌之下仍旧游离在深林之外。
乔希只能把它们手动赶回去,免得它们迷路到最后,误入人类生活的小镇里搞破坏。
这些事倒是不难,但比较麻烦。
一直到天蒙蒙亮,乔希才将魔兽潮的烂摊子收拾好,确保没有漏网之鱼跑到小镇上。
回到马车停驻的地方,小向导已经抱着毯子睡着了。
过度惊吓之后反而睡得很香甜,还打小呼噜,连乔希又回来了都没发现。
乔希“……”
好郁闷。
他都没睡成觉!
往旁边一看就更生气了。
就连那个他捡回来的劳工都在美美休息(昏迷),合着只有他一个人在操心!
乔希已经很多年没担任过这种需要操心的角色了。
母亲去世那年,正好也是他学完全部的课程那年,他当时没有选择去继承母亲留给他的这块领地,而是逃避一样,光速卷着铺盖去到处游历了。
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游历。
再也没有数个老师围着他逼迫他一天做至少十小时的训练,再也没有一出现就是训斥他的臭脸母亲。
那段时间,乔希像是摆脱了什么长久以来的束缚一样。
几乎是报复性将小时候缺少的享乐时刻补回来,他很快就适应了懒散的生活。除了在魔力修炼上还会自律一些,其他时候他就是个行走的懒猫猫。
从前教过他的老师们看到他大概会大跌眼镜,一个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摆烂的这么快呢?
但是,乔希就是能。
他母亲还是给他留了一笔遗产的,他最开始游历那几年就是去各种地方吃喝玩乐,就这么玩了七八年吧,直到钱花的差不多了,加入冒险者小队去做任务的那三年,他在队伍中担任的也不是那种需要操心一切的老妈子角色。
法师公认比较脆皮,且大部分不好伺候,如果是组队的话都不会让法师干什么脏活累活的,这是默认规则。那个队伍中就他一个纯法师,剩下几个不是剑士就是魔武双修,数下来就乔希最娇贵。
而且他对外展露的实力是青袍法师,这对他们那个平均年纪也就二十多的小队而言已经是超高战力,一个大香饽饽,谁哪敢对他有要求啊?都顺理成章捧着他。
况且乔希就是娇气了点、懒了点,脾气根本算不上坏,你平时不去招惹他的话,他并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找茬,比起某些以脾气坏出名的法师,已经算很好相处的了。
他又长得那么漂亮无害,即使一脸理直气壮的“给我跑腿是你们的荣幸”的样子,也不让人讨厌,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认知。
乔希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的躺平日子。
结果。
刚来到领地,还没上任,他就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当一个领头人的劳心程度。
责任果然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
乔希看着睡的正香的小向导,这还只是一个人呢,等他正式上任了,要负责的人数更是不知几何。
——即使地处偏僻,但魔王领确实也是很大的一块领地,人数少只是跟别的贵族领地比较,乔希在来的路上打听了一下,就算是按那套错漏百出的统计法,这地方至少也住着几万人。
几万人,又不是几万只蚂蚁。
日光将出未出时的天光是最压抑的,晦暗的云层堆叠着,像是一团乱絮般扰得人心中烦闷。
那种仿佛压着什么的感觉又回来了。
有一瞬间,乔希升起了一股现在悄无声息走掉的念头。
反正他是偷渡进来的,这会儿还没人发现他的身份和目的,现在离开不会引起任何骚动。
他转头找个偏僻的地方,买个小庄园隐居也不是不行。
那样说不定还更安全。
再在庄园外布置几个法阵,他曾经学习过很多杀伤力强大的魔法,他母亲也不知道从哪请的老师,实力很强但是路子不太正,将很多贵族根本不会学习的、偏门阴邪的魔法都教给了他。
如果乔希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估计他早就成了全大陆闻名的通缉犯了,更别说他如今只是需要自保。
过个几年,住着说不定那块还会变成某种带着冒险者传说。
不必要非得来到这里继承这样一块领地。
倒有些像自找麻烦了。
可能他遇到那张预言卷轴后太慌张了,下意识急昏了头。
乔希慢慢抿起唇。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这里,看到他的表情,就会知道,他此时已经心情很不愉快了。
乔希的视线落到小向导身上,从他脸颊上的小雀斑、浆洗得褪色破损的衣衫,一直到从毛毯中垂落到一旁、布满茧子的手掌。
目光在这小孩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雾般层叠的絮云,落到他眼皮上。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微微闭了闭眼,细密的鸦羽扑棱几下,又睁开。
阳光便又刺进他眼瞳中,纯黑如同深潭的瞳孔被阳光镀上一层带着金色的亮光,也将他的瓷白的几乎有些透明的脸颊映照得多了些暖意,能看得见细小的绒毛。
艾伯塔于无边无际的饥饿中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黑发法师站在阳光下、眉峰微微蹙着,一种微妙地处于不耐烦和又彻底下不了决心之间的神色。
像个正在炸毛的小魔兽。好像轻轻碰一下他,就会啪啪给你一巴掌然后色厉内荏地跳着脚跑掉。
明明是个人类。
却露出这种神态。
这副景象太有趣了,以至于他体内那种疯狂叫嚣着的、想要吞噬什么的饥饿感也被短暂地压了下去。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黑发法师吸引了,甚至没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是什么处境。
没几秒,敏锐的小东西就察觉到了他的窥探。
漆黑的眼眸移向他。
像是找到了什么出气筒,乔希一下子有点被点燃了,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声音也清清软软的,虽然口气不好,但……根本生不起气。
艾伯塔甚至想听他再骂几句。
不过,他也被这一声骂醒了,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
他这一坐不要紧,身上的袍子跟着滑落下来,乔希不喜欢触碰陌生人,昨天本来就是很糊弄的随便给他裹了一下,现在这糊弄的恶果出来了,他此时一坐起身,袍子就跟着滑落。
呲溜一下的滑到了他腰腹的位置,露出标准的八块腹肌。
昨天天色黑没看清楚,现在大白天的重新在乔希眼前展露无疑,他皮肤到没有一般风霜雨果的剑士那样粗粝,而是呈现一种近乎无血色的冷白,块垒分明的肌肉均匀地覆盖在骨骼上,既有足够的爆发力压迫感,但又不至于夸张到令人恐惧和不适。
袍子已经滑倒腰际人鱼线的位置,一道深深的沟壑,眼看着还有继续往下滑的趋势。
想到昨天不小心看到的辣眼睛的东西,乔希霎时间便忘记了刚刚的纠结,微微张着嘴,瞳孔紧缩“……”
与此同时,男人醒来和乔希训斥的动静将倚靠在马车边酣睡的小向导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即将睁开眼。
乔希“!”
不能让小孩子看见如此精神污染的画面,没想太多,乔希一个冲刺,甚至用上了曾经学习过的体术技巧,像一只敏捷的猫科魔兽一样,几步跨到金发男人身前,伸手将衣袍唰一下拉到他的肩膀上。
于是小向导一醒来,看见的就是那位令他非常崇敬的黑袍法师正微微俯下身,以一种有点蛮横的态度拽住他肩膀上的袍角,隐约看得见衣袍杂乱,似乎经过了一番撕扯。
身形有些纤瘦的黑发法师俯下身的姿势是如此居高临下,坐在地上的肩背宽阔的金发男人甚至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
从小向导的角度并不能清晰地看到两个人的神色。
两个人的距离挨得非常近,垂落的黑发近乎和暗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呈现出一种非常暧昧的姿态。
向导呆了呆。
然后一下子耳根就红了,用小毯子把自己包住,非礼勿视。
他虽然年纪小,但穷人家的小孩都早熟,很早就出来摸爬滚打讨生活,该懂得都懂了。
尤其是,关于法师和剑士那点子桃色事迹,根本都不算什么新鲜新闻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镇子酒馆上的人讲过好几个这种故事。
听说,尤其是高阶法师,因为地位尊贵,常常不只有一位效忠者,听说滥情些的法师能搞出十几个剑士情人,跟后宫团一样互相争风吃醋,特别刺激。
他好像醒来的很不凑巧哦?
打扰了法师大人的好事。
小向导又紧张又愧疚的在毯子
实际情况跟他想的没有一丝关系。
乔希脸色臭臭的。
见那个小向导将自己盖住了,他就火速松开手,命令道“自己把袍子穿好。”
刚才太着急,提袍角的时候,他曲起的指节不小心擦到这人身上了。
很奇怪的触感。
乔希这人龟毛的要死,娇气到最后养出了洁癖,再加上他那个一半魅魔血脉一直跟个定时炸弹一样悬在他头上,渐渐就越来越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了。
即使是他前阵子最要好的朋友亚薇儿,乔希最多也就是和对方握过手。
其他接触都是隔着衣服的。
明明对方身上是凉薄的温度,但乔希就是莫名觉得指节处像是被毛毛小刺刮到一样,存在感鲜明得厉害。
还好他之前给这人身上丢了一个清洁魔法,没什么脏东西。
艾伯塔的喉结上下微微滚动,闻言缓钝了一会儿,才伸手将外袍穿好。
也不说话,还是保持着仰头看着对方的姿态。
乔希搓了一会自己的指节,好不容易感觉到没那么别扭了。
垂头看见他的眼睛,顿时“……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