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国的君主,白牧星坦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并没有纠结自己送出的礼物,对于对方的身份而言,是不是过于普通了。
但没办法。
毕竟白牧星如今只是一个农场主,经营的只有这小小的一颗农牧星。
能拿得出手的自然也只有这些自己亲手种植出来的农物。
对面好似也没差觉出什么不对似的,爽快应下[好的,谢谢,我喜欢吃甜一点的,麻烦你了。]
铃铛果经由高效的星际快递投放到首都星。
第二天就送到了皇帝手中。
装着铃铛果的箱子外观朴素,就是卖蔬果的批发商常用的那种制式的防撞箱。
因为价格实惠,所以在外观上略有欠缺,灰扑扑的,充满质朴的气息。
出现在无一处不精致的皇宫中十分格格不入。
几近于突兀。
皇帝拆开外箱,滚出来一个个圆滚滚的灯笼果。
每一个都皮薄饱满,淡淡的清香随之释放而出,染得满室都是。
洗了洗,他慢条斯理地将铃铛果的表皮剥开,连刀叉都没拿,就那么直接吃起来。
风尘仆仆的元帅刚踏入皇宫的私人寝宫,正准备就几位将军向他哭诉的种种关于他不在时皇帝的各种任性作死行为询问究竟时。
就看到了因为年轻时生了场重病,自那以后就对饮食要求极挑剔的皇帝,面前正放着一个像极了从农贸批发市场搬来的防撞箱,正很随意地亲自用手剥开吃着。
他看着正津津有味吃着这种小果子的年轻aha,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转变的喜好。
皇帝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并未对他的归来表现出任何波动。
笑眯眯地邀请他“喜糖,你要吗?”
不等冷着脸微微皱眉的元帅阁下回答。
他就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变淡,“算了,人家小情侣甜甜蜜蜜种出来的东西,给你这种老古板未免太浪费。”
元帅冷肃的面容上出现一丝不解“?”
—
白牧星无疑是个好学生。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将那些资料完完整整地看了下来。
还做了笔记。
很符合他一贯的严谨。
看完这些资料,他心中的许多疑问终于尘埃落定般得到了解答。
譬如说他的重生。
这种从前白牧星只偶尔在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的事件。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为何会如此幸运的降临在自己身上。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苦难的、无法与生活和解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生的底色本来泛着苦,回想往事时,能有十之二三的快乐已经是小小的幸运。
光是以白牧星曾经在战场上的见闻,他就能说出无数比他上一世更不幸的人。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有了这个重来一世的机会呢?
白牧星并不认为自己在这茫茫宇宙中是什么特殊的存在,乃至于整个人类族群,在这寂寥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恐怕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千万分之一。
直到如今,白牧星终于解开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点惊讶,但好似又没有多么意外。
自从那天见到月色下的巨兽时,他已经冥冥中有了些许心绪。
……
理清这些思绪,白牧星并没有就此和殷夜游谈论,两人的生活和往日一样。
平淡又丰富。
这一天。
整理好所有事物,吃完饭,散散步。
就到了休息时间。
不过,相比较刚结婚那时候,两个人如今多出了一项睡前活动。
月色下,木屋前的一片空地上。
白牧星说“变回去。”
殷夜游当着他的面又变回了那只银色的巨兽。
白牧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动作。不管第多少次看到殷夜游的原形,他都会被这占据满满视线的大片银色轻轻晃一下神。
白牧星掏出一把梳子。
是他特意定制的,材质是超高强度的合金打造,这种合金一般只作军用以及某些精尖制造业,白牧星很是费了番功夫和价钱才搞到这种材料给定做出来。
先前也买过许多网上现卖的大型猛兽专用梳。
但殷夜游的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伸手摸上去的时候非常顺滑,但一旦用梳子挂上去,就跟遇到了钢刃一样,不到两分钟就给崩坏了。
殷夜游主动认错“牧星,对不起,但是我也控制不住,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喜欢你,不喜欢梳子。”
白牧星“哦,好吧。”
白牧星就给他定制了一个。
目前用了三天了,除了有一根梳齿微微变形外,整体情况还算完好。
白牧星挺满意。
他从巨兽的脑袋一直梳到尾巴。
巨兽的个子太大了,即使瘫在地上,也有一个人那么高,梳背部的时候,白牧星就得脱了鞋,踩到它身上才能趁手。
但是这样又有一个问题,那些肉眼看上去刚硬锋利得令人甚至怀疑是鳞甲的毛发,一接触到白牧星就变得软蓬蓬的。
白牧星每次踩到它身上,都觉得陷入了一团毛毛的陷阱,一不小心就被埋住。
梳完背面梳正面。
肚皮。
殷夜游敦一下翻过来。
他体型大,翻身像一座小山挪动,这一翻就翻到隔壁的银星草田中了。
是先前他们结婚时领到的变异银星草,如今刚好到了成熟期。
比起普通的银星草,这种银星草的亮度更高,几乎像是一根根小小的银色小灯条。
和落入其中银光闪闪的巨兽融为一体。银色的草枝穿插入冷银色的皮毛中,共同融化作一片银色的海洋。
天边的星星仿佛也因为地面上的这一幕变得暗淡。
白牧星淌入这一片银色的海洋中。
他坐在巨兽同样覆盖着毛发的肚皮上,帮他梳理此处的毛发。
梳子有规律地刮过。
殷夜游保持着躺成一滩饼的姿势,视线却直勾勾的看着白牧星。
周围的银色自下而上涌淌如同胡泊,月色的拂照悲悯地从天际落下,两股同样安静的光交汇在此时正坐在银星草田及巨兽身上的黑发青年身上。
银光的映照下,他面色依旧如同清泉流水般冷静淡漠,如同不通人事的离群精灵。
但他手上却做着如此温柔的事,以至他又因此重新落回人间。
被他轻轻梳理着的巨兽仿佛被这小小的力道融化了,真正变成了一滩湖泊。
冰凉的极硬合金打造的梳子也仿佛因为持有人,而染上使它想要摇起尾巴的温度。
殷夜游忽然叫了他一声“牧星。”
被他叫的人只是淡淡应声“嗯。”
平静又冷淡,和以往并无不同。
但他就是因为这淡淡的一声瞬间开心起来。
小狗的爱热烈又卑怯。
他曾经流浪过太久,以至于遇到了心爱的伴侣依旧会疑神疑鬼自己能否真正得到一个家?
关于失去的恐惧在很长一部分时光中组成了他生命的底色。
但相爱的意义就在于彼此补全。
失落的小狗找到了家,或许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但终有一日它核心的空缺,会一点一点的,被主人的包容和接纳完全填补上。
大抵是此时的氛围太静谧温柔,将它身上的凶兽气息完全掩盖了,草丛窸窸窣窣间,突然偷偷摸摸爬出来一只小小的咕咕兽,小心翼翼地从被巨兽压垮的草颈间,拽出一束弯折的银星草,准备带回去垫窝。
凶兽的余光捕捉到它。
它曾经很嫉妒这弱小的漆黑丑陋的东西可以得到白牧星“可爱”的评价,事实上,它嫉妒一切能吸引白牧星视线的存在。
但在此时,他记不起那种被不安引起的酸涩心情了。
反倒轻飘飘暖洋洋的,像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涌现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也不管这小东西到没到求偶年龄、听不听得懂,歪着头,用兽类特有的语言很嘚瑟地同它炫耀“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老婆,他不嫌弃我的原形,还抱着我给我梳毛,说他全世界最喜欢我。这么可爱善良的老婆你没有吧?”
咕咕兽?
说什么呢,它还是只未成年的小咕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