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单独领兵作战,打败七支军队,攻下五个城邑,平定六个郡,五十二个县;
——虏获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将官十一人。
以上,便是舞阳侯樊哙毕生的功绩。
赫赫武勋?
称得上战功赫赫。
但真要论斩获的首级,也不过是一百七十六级,虽然足以让人咂舌,却也元不至非人的程度。
虽然樊哙获封为侯,不单是为了这累计一百七十六级首级,但若是考虑到匈奴人的脑袋,总比当时的秦兵、楚卒的人头之钱,也就不难得出结论;
——能斩获一百七十级匈奴首级,虽然还够不上樊哙那五千四百户食邑,但也勉强能够上三五百户的小彻侯了。
也甭管食邑多不多,能带来多少租税,好歹算是封了侯,做了一脉之始祖;
往大了说,更是得到了跻身权利核心的入场券,而且还是世袭的那种。
明白了这些,再回过头,看今天死在马邑城墙之外的百十来号匈奴骑兵,尤其还是有名的凶悍部族:折兰部的精锐斥候,这意味就颇有些非同寻常了。
就这么说吧。
今天这百十来个匈奴首级,但凡能部割取、收回,那跟着这百十来颗人头发往长安的,就必定会是‘马邑大捷’的喜讯!
也不能怪汉家大惊小怪;
实在是过去,在和匈奴人的战争之中,汉室一方鲜少能在本方伤亡趋于零的前提下,对匈奴人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
“唉!”
“只可惜,首级没能割回来!”
“若是能收回首级,未必就不能累功进爵,乃至加官?”
郅都话音刚落没多久,帐内某一处不知名的角落,便响起这样一声明明已经在刻意压低,却还是因为激动而没能压住的低微感叹。
而在这声响动传遍中军大帐之后,整个大帐之内的氛围,便立时有些古怪了起来。
是啊~
今天死在城外的匈奴贼寇,就算没有一百,也少说有八十。
若是能将首级部收回,哪怕是从昨晚就开始睡觉睡到现在,和今天的战斗毫无瓜葛的将官,也完能在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于马邑一战随车骑将军郅都出征,斩匈奴折兰精骑若干。
而现在······
“今日能得手,不过是郅车骑出其不意,打了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方才又下了军令,不许再出城奇袭。”
“此战,只怕再难有如此斩获了······”
带着类似这样的思绪,帐内众将满含遗憾、恼怒,亦或是些许唏嘘的复杂目光,只不约而同的聚在了郅都身上。
感受到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暗含着的那些复杂情绪,郅都也终是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悄然站起身。
“今日首战,换做我汉家的任何一位将领,都绝不会下令出城应敌。”
“但我却这么做了。”
“具体为什么这么做,我没有时间在这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一字一句说与诸将听。”
“诸将只需要知道:今日,我郅都做了一件其他人都不会做、不敢做的事,而且还做成了。”
···
“此战,是自太祖高皇帝身陷白登之围以来,我汉家第一次没有避战乞和,转而主动求战。”
“此战的战果究竟关系到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众将也都能明白。”
“——就算此战,我车骑大军没能斩获一颗首级、没能杀死哪怕一个匈奴人,单就是能守住马邑,将匈奴人拦在马邑以北,也已然可以算作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回到长安,我车骑大军的每一位将士,都会是我汉家的英雄。”
“而此刻,能被我叫到这中军大帐的各位,也会无一例外的名垂青史······”
···
“好。”
“这大话,我还真就扔下了。”
“——此战,若不带着千八百刻匈奴首级,那就拿我郅姓的项上人头来凑!”
“——第一个,就取我郅都项上人头!”
“如此,诸将可还有顾虑?”
几乎不带任何迟疑的一番话语,自是震的帐内众人齐齐愣在原地,久久都没能回过神;
待回过神来,又赶忙拱起手,连道‘言重’‘见笑’之类,面上神容却是大都好了不少。
见众人终于将注意力拉回帐内,郅都也终是暗下稍叹一口气。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对于今天,没能将斩获带回来,郅都也同样感到遗憾。
可遗憾归遗憾,郅都却完不后悔,也绝不认为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战场瞬息万变,尤其还是步兵对上骑兵,而且还是匈奴骑兵当中的佼佼者:折兰骑。
甩甩脑袋,将那没有意义的遗憾甩出,郅都方于上首主位再次坐下身。
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大帐靠近帐门处,距离郅都足有十几步的位置,一位中级将官满带着不安,出身对郅都猛地一拱手。
“禀车骑将军。”
“末将认为,眼下的重中之重,还当是马邑之内。”
“——这并非是末将危言耸听,而是因为过去这些年,马邑,乃至绝大多数边关城池被攻破,都无一例外是内应开城门迎胡骑入城。”
“而此战关系重大,若因为类似的原因而获拜,只怕不单是郅车骑,就连我们这些粗鄙的人,也再也没有脸面去见陛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