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结果,便是秦赵各自拼上家底,秦国更是倾国之力,却只换了赵国一代青壮、打折了赵国的嵴梁;
反观秦国本身,也被连续数年的战事拖得身心俱疲,百姓苦不堪言,府库穷的能跑耗子,官员的朝服都恨不能打上补丁。
可就是这样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秦赵长平之战,更让天下人再次认清了现实。
——只要函谷关在,秦国在对外战争中,就可以确保‘不输’。
为什么?
因为函谷关的存在,几乎可以保证任何一场国战的战火,都烧不到秦国的大本营:关中。
就好比后世的鹰,无论和谁打仗、无论打赢打输,本土都固若金汤,也根本不会伤及国本一样:函谷关的存在,让秦国从始至终都握着一张‘只要和我打仗,战场就肯定在你家’的底牌。
赢了,那就是攻城略地,乃至灭国;
输了,也不过是退回函谷关,全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无论输赢,被战火所土地的,都始终时他国领土,而非秦国的本土。
缩在关中发育一段时间,人口、粮草都重新积攒起来,再出函谷的秦军,便又是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秦。
也正是凭借着这种‘赢了通吃,输了不亏’的优越性,秦国才能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终于在始皇嬴政在位时期,一举完成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
而这种‘赢了灭你国,输了大不了撤回关中’的优越性,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函谷关赋予秦国的。
到如今,春秋战国已经逐渐被历史的车轮抛在身后,战争的方式,也较当初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比如战国时期的核心兵种:战车兵,在汉室却因为一场汉匈平城之战,而彻底宣告淘汰。
——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以自己亲身陷入匈奴包围圈的代价,直言不讳的告诉了天下人:战车打骑兵,那真真是以卵击石······
可即便战争的模式在改变、军队的组成在改变、兵种的在改变,函谷关,也仍旧是函谷关。
只要它在那里,关中人就会安心;
只要它在那里,关东人就生不出作乱之心。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它在,未央宫宣室殿内的天子胜,就能睁着一只眼睡觉,而非睁着两只眼。
而按照窦婴的提议,解除函谷关的关禁,也就是撤去函谷关的防备,最终能为长安朝堂换来的,就只是让天下人觉得:哦,函谷关都不设防了,那天下肯定是平定了,再也不会有人打仗了。
如若不然——若不是天下再也不会有战争,陛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放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函谷关?
这样的做法,刘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就好比后世的公彘提议:为了让老鹰对我们友好,我们就应该把蘑孤都拔掉一样——兼职可笑······
再说建元、招贤两项,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是题中应有之理。
——建元,不外乎搞个年号嘛~
——招贤,不就是招一批员工嘛~
乍一眼看上去,搞个年号,并不是多大的事,弄不弄都行;
招贤,更是刘胜这个新君招揽属从、编织羽翼的好机会。
可实际上,这又是两项极具儒家特色的天真想法。
何谓儒家特色?
看上去你好我好大家好,实则极为天真,将全天下人都默认为‘道德君子’‘在世圣人’的嘴炮键政行为。
——建元,必定意味着始建年号!
所谓始建年号,就是做一件从未曾有人做过的事,尤其是汉家历代先皇都没做过的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年弱未冠,甚至都还没大婚亲政的傀儡皇帝天子胜,现在就已经觉得历代先皇‘做错了’,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具备为历代先皇‘改正错误’,把历代先皇漏忘的、无比正确的事补上的能力了。
换而言之,就等同于刘胜在告诉天下人:啊呀~不好意思啊~
咱家那几个老不死的,那都不行啊~
现在我做了皇帝,肯定比那几个做得好。
大家要相信我,不要再想着那几个老不死的了啊~
这不纯纯扯澹?
——要知道刘胜的法理基础、统治合法性,都是从汉家历代先皇处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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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高皇帝刘邦的曾孙、太宗孝文皇帝刘恒的孙子、孝景皇帝刘启的儿子,才是刘胜真正的法统来源!
结果可倒好:窦婴一手‘建元’,就想让刘胜放弃自己的法统来源,做出如此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不纯纯扯澹是什么?
是什么?!
还有招贤,看上去是刘胜胸襟宽广,愿意唯才是举;
可刘胜心胸宽广,并不意味着整个长安朝堂都心胸宽广!
朝堂,是有利益集团的!
无论是军功彻侯集团,还会外戚勋贵集团,亦或是文臣百官,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小圈子,有自己的共同诉求、一致利益的!
结果可倒好:刘胜这才刚登基,屁股都还没在皇位上坐热,就要被窦婴撺掇着‘招贤’?
这岂不是在告诉长安朝堂上下:朕觉得你们都不行?
本来权力蛋糕就那么大点,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已经是恨不能把狗脑子打出来,正等着刘胜这个裁判去玩儿制衡、玩儿阴阳调和;
结果刘胜唯恐天下不乱,还要再招来一批‘新兴文臣集团’,来趟这摊浑水?
别说如今,刘胜年弱未冠,汉家主少国疑了——便是换做大权在握的先帝刘启,乃至太宗皇帝刘恒,只怕也不敢这么玩儿。
招贤这个东西,可以是地方主动举荐,又或是朝堂主动提出‘人手不足,请陛下招点能用的人上来’,唯独不能是天子主动提出。
因为地方主动举荐,那不过是拍马屁、捧臭脚;
朝堂主动提,也不过是招点编外人员,亦或是补充一点新鲜血液。
但天子主动提,却意味着天子对朝野内外的工作不满——至少是对工作效率不满。
而这样的政治信号,对于一个年弱未冠的天子而言,无疑意味着和整个朝堂上下站在对立面······
“也不知魏其侯这些年,都在侯府做了些什么······”
“闭门造车?”
想到最后,刘胜只半带刻意,又羊装无意的发出一声呢喃;
便见窦太后闻言,又是气呼呼冷哼一声,索性闭上双眼,在榻上闭目假寐起来。
“赵绾、王臧那两个奸佞!”
“肯定是他们妖言惑众,蛊惑了王孙!”
“皇帝,就瞧着办吧。”
···
“还说什么要让彻侯就国······”
“真要这么办,岂不是连我儿嫖,都要跟着那堂邑侯去了关东?”
“简直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