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改元元年(1 / 2)

这一日,刘胜和年过耄耋的老太医令聊了很久。

——门窗紧闭,只有彼此二人。

没人知道这一日,刘胜和太医令聊了些什么;

人们只知道从那一天开始,太医令属衙开始每天往未央宫,送去一碗乌黑的汤药。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开始日日用药,如此离奇的举动,自躲不过东宫两位太后的关注。

但对此,刘胜却只含湖其辞的给出了一句:过往这些年昼夜颠倒、餐食不律,才用药调养调养。

而真相却是:从那一碗碗乌黑的汤药,被每日早晚各一次灌入肚中之后,刘胜在未来的足足六年时间里,都没能让任何一位后宫姬嫔怀有身孕。

至于椒房殿,刘胜的‘未雨绸缪’,也侥幸没有派上用场。

——在刘嫖入宫哭诉之后,窦太后很快便找来了那卷上古残卷,然后找来了一大群黄老名士,研究这卷残卷的真实性,或者说是‘科学性’。

待这帮老生,都无一例外得出‘这卷残卷真假难说,但内容说的很有道理’的结论之后,馆陶太长公主刘嫖,不出意外的挨了窦太后一顿臭骂。

“你是把我的宝贝阿娇,当成换取财富的货物了吗?!”

只这一声咆孝,便击溃了刘嫖最后一丝侥幸,也为已经做好‘逆来顺受’之准备的刘胜,赢得了极为宝贵的几年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孝景皇帝九年,便随着一片片凋零的树叶,而临近尾声。

刘胜新君即立,将逢年关,当改元元年。

巧合的是:刘胜法理意义上的‘在位第一年’年初大朝仪,正是每三年一次的大计······

·

“自先孝景皇帝七年至今,清河郡增口七万四千一百二十六,户加一万二千四百七十五,开垦荒田四十一万六千一百亩,农税增逾三百万石。”

“朝堂有司商议,皆以为:今岁大计,当课清河郡为最······”

天子胜新元元年,冬十月元朔。

尚未年满二十的刘胜稳坐于御榻之上,却并非全然端坐,而是半边屁股挨在榻沿,甚至还稍侧着身;

倒是窦太皇太后身着华服,满面雍容,端坐于御榻正中央,手扶着鸠杖,面上神情明明无喜无悲,却令人根本不敢有片刻直视。

在窦太后另一次,贾太后的坐姿也和刘胜大差不离——母子二人就好似两个门神,分别将上半身侧向内侧,也都只将半边屁股坐在御榻之上。

“清河郡呐······”

“——自太宗孝文皇帝年间始,每一次大计,清河郡都课为最。”

“如果清河郡真的被治理的很好,那当然是好事。”

“但数十年如一日,无一例外的次次课最······”

···

“我老了”

“眼睛瞎了,脑袋,说不定也湖涂了······”

“若有人要欺瞒、哄骗我这瞎眼老婆子,我大抵也是辨不出来的······”

“皇帝认为呢?”

似是自嘲,又好似在陈述事实般,道出这句‘我眼瞎了,看不清东西了’,窦太后便见头稍侧过去些许,语带试探的对刘胜轻声一问。

便见刘胜赶忙咧嘴一笑,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对祖母窦太后拱手一礼。

“皇祖母,只怕是多虑了······”

“清河郡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无论是太宗孝文皇帝,还是大行孝景皇帝,其实都是一清二楚的。”

“——毕竟皇祖母也说了:几十年如一日次次课最,难免物议沸腾,让人心生狐疑。”

“但自太宗孝文皇帝前元九年开始,朝堂每年都先后派出不下五批、每批不下三十人的采风御史,专门去清河郡采风。”

“从采风御史带回来的消息来看,清河郡各地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农产丰盛,田野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着实可以称得上一句‘大治’。”

“既大治,那就理应被课为最,以作为对清河郡上下官吏的嘉赏。”

“皇祖母总不会因为避嫌,就磨灭了清河郡上上下下、数百上千号官吏多年来的励精图治?”

“正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

随着刘胜这一番不着痕迹的马匹奉上,窦太后面上神容虽澹漠依旧,但眉宇也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些许;

再客套几句,遍野顺坡下驴,算是‘认可’了朝堂关于清河郡的审计决定。

——自太宗孝文皇帝前元九年,第一次被课为最开始,清河郡在天子胜新元元年,连续第九次在三年一次的大计中,被长安朝堂一致课为:最。

对这个结果,清河郡真正意义上的掌控者——窦氏一族,显然是感到无比满意······

“除了清河郡,能课最的,应该也没几个郡了。”

“诸公瞧着办便是。”

“如果有争议,便拿给皇帝决断。”

“——我老了”

“说是要替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看着这汉家宗庙社稷,但也终还是力有不遂······”

此言一出,公卿百官、功侯贵戚自纳头便拜,却根本没有人敢将窦太后这句话当真。

太皇太后临朝掌政,天子年幼未冠,将政务送去刘胜面前,由刘胜定夺?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窦太后今天,当着整个长安朝堂,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这句话,待来日,真有二货这么干的时候,窦太后也必定会让那个蠢货知道:什么,叫太后摄政;

什么,叫提莫的太皇太后临朝;

什么提莫的,叫提莫的······

“十年前,太宗孝文皇帝殡天,我在半百之年,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几个月之前,孝景皇帝大行,我又在花甲之年,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宫内宫外都说:如今的汉家,是太皇太后说了算。”

“但再如何,也终究是一介女身,断然没有牝鸡司晨、颠覆人伦纲常的道理······”

···

“病重弥留之际,大行孝景皇帝曾有交代:太子年二十行冠礼,随后大婚而亲政。”

“今年夏,太子就要及冠,秋后行冠礼,明年开春祭祖告庙,就要临朝掌政了。”

“——太祖高皇帝曾经对萧相国说:士卒不经过教导,是不可以被征入军队的。”

“在我看来,不单是军队、士卒如此,世间万物、行行业业,都不外如是。”

“——农夫不经过教导就耕作田亩,肯定会破坏农稼,让田亩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