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这,才是周亚夫吗···(1 / 2)

对于自己能同周亚夫,有这样一次推心置腹的深入沟通,刘胜内心生出,其实还是非常期待的。

毕竟再怎么‘皇九子’‘太子胜’,刘胜归根结底,也还是个年不足二十的少年儿郎。

而对于武人、武夫的崇敬,以及对武勋、武功的向往,是篆刻在每一个华夏儿郎灵魂深处的本能。

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儿郎,刘胜当然也同样敬佩周亚夫这样于社稷有功,甚至可以说是在这个时代‘功勋盖世’的英雄。

只是刘胜心里虽然可以这么想,但嘴上,却绝不能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

——刘胜,并非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在肉眼可见的数十年,甚至是短暂的十数年乃至数年后,刘胜,便将被推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肩负起宗庙社稷,乃至华夏文明的重担,成为这神州大陆的天······

“条侯不愿说,那我也自不强求。”

“虽然还是不明白能有什么事,是可以让条侯担惊受怕到食不知味、寝不知眠的,但条侯不愿说,那便罢了。”

“只是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希望条侯可以将心中所思、所想都说出来。”

“这样,即便是将来,条侯真有个万一,孤也尚且还能在儿孙绕膝的年纪告诉后人:条侯周亚夫,是我汉家的功臣、社稷之臣;”

“而非是一个因为私蓄甲盾、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本就不是个喜欢端着架子、蹲着身份,说点什么都喜欢猜个哑谜、拐弯抹角的性子;

更何况话都聊到了这个份上,刘胜自更全然没了估计,彻底摒弃了所有的场面话,开口就是要和周亚夫谈谈心。

见刘胜这般架势,虽仍对这位‘沐猴而冠’的嫡长太子心怀不满,但周亚夫思虑再三,终也还是无奈的发出一身长叹。

“唉······”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若臣再倨傲的闭口不谈,倒显得臣这一把年纪,像是活了个笑话了······”

“也罢。”

“老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周亚夫虽是个粗人,倒也并非是不学无术、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到了这将死之地,虽然说不出什么‘善’言,但说几句敞亮话······”

“嘿;”

“都到了半截脖子入土的境地,和殿下说上一说,也没什么不妥······”

···

“唉”

“臣怕的,其实还是那件事。”

“——嫡庶相争,人伦颠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或许在殿下看来,这是老生常谈的车轱辘话,也根本没有什么详谈、深究的必要。”

“但在知道臣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些事、为什么这么执拗的坚持这‘嫡庶有别’之后,殿下对臣的想法,或许就会有所改变了······”

看着周亚夫腰头苦叹着起身,走到牢房内墙侧的栅窗前,负手仰天而长叹,刘胜也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又稍调整了一下坐姿。

但在刘胜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周亚夫对刘胜的称呼,也不知何时,从先前的‘公子’变成了殿下;

对自己的自称,也从‘某’‘我’这样的字眼,变成了臣······

“殿下肯定知道:我周亚夫,是故丞相、太尉,开国元勋、丰沛元从——已故绛武侯周老大人的庶子。”

“殿下当然也知道:周老大人生前,生有三子,臣行二。”

“但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很少有人注意过:臣兄弟三人,唯独臣一人是庶出;”

“无论是长兄——坐罪失国的绛侯周胜之,还是幼弟周坚,都是嫡出。”

“臣一个庶次子,夹在嫡长兄、嫡幼弟之间,究竟经历过什么,甚至正在经历什么,都从不曾有人知晓······”

···

“先帝年间,先父周老大人薨故,绛侯的爵位,顺理成章的传给了长兄周胜之。”

“只是之后不久,长兄便坐杀人,坐罪当死,绛侯国也随之被废黜。”

“先帝仁慈,想要为我周氏复家,以另续血脉;”

“但最终,先帝并没有敕封亡父的嫡次子周坚,而是将这条侯的爵位赐予了臣。”

“从那一天起,至今足有十余年,臣同嫡出的弟弟周坚,便再也没有了往来。”

“——臣的弟弟说:是因为我这个庶出的奴生子奸诈,才夺走了本该属于嫡脉的封国、食邑;”

“我周氏的旁支远亲,更曾说臣······”

“唉······”

“不说也罢;”

“不说,也罢······”

欲言又止的止住话头,又再悠悠发出一声苦叹,周亚夫终还是回过身;

面带自嘲的在刘胜身上打量片刻,见刘胜仍是一副静静聆听的架势,周亚夫便又摇摇头,再自嘲一下。

嘿笑摇头着、唉声叹气着走上前,重新在泥榻边上坐下身来。

深深凝望像刘胜目光深处,周亚夫面上的自嘲笑意,也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了那张遍布苍苍,却也写满刚毅的苍老面庞之上。

“臣,庶出。”

“得了嫡脉的封国、食邑,便要一边看顾着硕大的宗族,一边默默忍受嫡脉,以及各旁支庶脉的中伤、诋毁。”

“尔来足十一年,周氏嫡庶六脉、大大小小男丁四十七人,至今没有哪怕一人,因为没有得到宗族的庇护,而沦落到凄凉的下场。”

“——这六脉四十七丁,臣看顾到了;”

“便是亡父绛武侯周老大人复世,见到我周氏这般场景,也绝挑不出臣的不是。”

“但直到短短一个月之前,臣从封国被押往长安的那一天,不绝于臣耳边的,也依旧还是那句话。”

“——周亚夫身庶出、另支脉,却阴险狡诈而夺嫡,掌宗族嫡庶各脉大小事务,实乃沐猴而冠······”

···

“也不怕殿下恼怒;”

“臣对殿下做出过的每一个不好的评价,臣在过去这十几年,都听过不知道多少遍。”

“而在这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被指责德不配位、沐猴而冠,庶脉夺嫡,霸占嫡脉家产、家业的,是臣。”

“是已故绛武侯周老大人的庶次子,故河内郡守、细柳都尉,历任中尉、车骑将军、太尉、丞相的条侯:周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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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