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子启亲手推动,又得到了窦太后首肯,这次关于九卿的小范围人事调动,几乎是没有泛起丝毫涟漪,便顺理成章的完成。
——天子启新元五年,冬十月初一,元朔朝议,朝堂正式通过了这一系列人事任命;
鲁相田叔,在阔别长安不过短短两年之后,被正式任命为=内史;
太仆桃侯刘舍,则被平调为少府;
故奉常、太中大夫袁盎,被任为太仆;
廷尉安丘侯张欧,被外放为鲁相;
故丞相长吏、现中尉臣赵禹,为天子启力排众议,捡拔为廷尉。
卫尉塞侯直不疑、奉常南皮侯窦彭祖、典属国平曲侯公孙昆邪,郎中令汝坟侯周仁,以及由楚元王一脉‘垄断世袭’的宗正,则都维持原状。
总的来看,卫尉、奉常、典属国、郎中令、宗正五个位置不发生变动,只内史、少府、太仆、廷尉四个职务,发生了小范围的调任。
或许是因为这次调任,真的被天子启控制在了‘不会影响朝堂正常运转’的程度,又或是过去的晁错,本就已经将内史治理的一团糟,已经没有多少下降空间;
在这次九卿级别的调任之后,长安朝堂几乎没有经历任何阵痛,便迅速进入了正常运转。
而在田叔成为内史,并开始亲手解决曾经,由晁错为内史留下的烂摊子时,很多事,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解决。
——去年,关中大丰收;
但由于太子刘胜的钱、粮之政,这次的大丰收,也不可避免的带来了许多麻烦事儿。
比如有人忽悠关中百姓,以少府定的价格往外卖粮,只是卖粮所得的铜钱,却是即将被淘汰、被禁止流通的吕太后八铢钱,以及秦半两钱。
针对这个状况,田叔在请示过天子启和刘胜之后,毫不迟疑的在关中发布告示,并直言不讳的告诉关中百姓朝堂,正打算专行四铢钱!
不等长安城的勋贵、高门反应过来,田叔更是以内史的名义,在关中各地连发数道告示;
至于内容,更是让那些本打算趁此机会大发横财的蠢虫,彻底放下了所有侥幸心里。
田叔告诉关中的百姓四铢钱,是将来唯一可以合法流通的货币;
除太宗四铢钱外的各类杂钱,都将被完全禁止;
至于吕太后八铢钱、秦半两钱,田叔也按照刘胜的授意,给出了极为清楚的兑换比五枚吕后八铢钱,兑四铢钱九枚;
三枚秦半两钱,兑四铢钱八枚。
而且这个兑换比,是田叔以内史、少府两个属衙的名义,对关中百姓给出的承诺;
——将来,朝堂确定专行四铢钱之后,每一个汉家百姓,都可以将手中的半两钱、八铢钱带到少府,并按照这个兑换比,换到相应的四铢钱。
有了田叔这一系列釜底抽薪般的操作,原本因钱、粮之政,而逐渐显现出混乱征召的关中,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安定了下来。
老百姓,不是傻子~
有田叔给出如此明确的兑换比,又直接挑明‘以后只有四铢钱是钱’,关中百姓就算暂时还不会拒收八铢、半两钱,也当然会按照田叔给出的兑换比,来保证自己的利益。
如此清楚地兑换比,自然也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公侯勋贵,失去了大半操作空间。
紧接着,便是当今天子启的头号狗腿子刘舍登场了。
——在获得任命的当日晚间,都还没来得及到少府官署看一看,甚至都还没领到官服的少府卿刘舍,便出现在了田叔的府邸之外。
次日,田叔行令内史,以少府的名义发布告示,明确的告诉关中百姓从今年、今天——告示发布当日开始,少府收购百姓手中的粮食,将完全以四铢钱支付货款!
只要愿意将粮食卖给少府,那少府便会直接派人登门,一手钱一手货,将百姓的粮食拉走的同时,将购粮款当场结清。
紧接着,御史大夫晁错也站了出来,低调的表示少府购买百姓粮食时,会有监察御史随行;
任何人胆敢克扣、截留少府支付给百姓的购粮款,无论其官职、爵位高低,都将被御史大夫属衙一视同仁——下廷尉!
晁错一声‘下廷尉’,同样刚得到任命,甚至都还没完全摆脱‘这小屁孩儿,能做九卿?’的舆论的赵禹,也做出了自己成为廷尉卿之后,正式下达的第一道政令。
——天子启新元五年,冬十月初六,担任廷尉才不过短短五日的赵禹,便极其果决的用印批准,将过去这些年,因前任廷尉张欧不作为,而至今没被处决的死囚,悉数处决!
赵禹于冬十月初六批准,初七一大早,长安城外,渭水南畔,便多出了数千具无首的尸体。
‘是日,渭水为之一红’
住在未央宫石渠阁内的录史官,在竹简上如下写道。
经过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变动,关中,终于安定了下来。
——百姓手里的粮食,都在少府制定的粮价范围内成交;
粮食或被少府、或被粮商带走,粮款也都交付到了卖粮百姓的手中。
原本想要借此牟利的高门显贵,则在朝堂这一系列主观调控之后,大失所望的放弃了原有计划,只如丧考妣的从这次的事当中抽出身。
整个过程当中,刘胜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自此,少府在关中范围内,对关中粮食市场的支配地位,才算是彻底确立;
少府调控粮价,让每一个关中农户,都切身体会到了这个先进政策的好处,并对这个政策的推行者——当朝太子胜,愈发生出了感激、感恩之情;
而在田叔这一系列预热之后,刘胜正力主推行的钱制统一,也基本不再有任何阻力。
只等少府囤积足够的四铢钱,并具备告诉熔铸各类杂钱为四铢钱的能力,刘胜便可以走进未央宫,骄傲的告诉天子启父皇颁诏吧!
从此往后,我汉家只有太宗四铢!
···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在按照刘胜预想的、期盼的节奏稳步推进。
直到冬十月下旬;
直到这深秋、初冬之交,一个自北方飞马传回长安的军报,却为原本风平浪静的长安城上空,带来了一阵挥之不去的阴影。
——匈奴人,又来了······
·
“背信忘义之辈,真真是未化狄蛮!”
“吴楚之乱前,父皇才刚与匈奴人和亲,光是边关互市,就新开了至少五处!!”
“怎奈匈奴北蛮如此贪得无厌,刚安生不两年,便又开始驰掠边民!!!”
“简直欺人太甚!!!!!”
太子宫,侧殿甲观。
同刘胜左右相邻而坐,等候着太子太傅卫绾的到来,刘彭祖再三按捺之下,终还是怒不可遏的猛拍面前书案,随即发出一声嘹亮的咆哮。
甚至即便是在这声咆哮之后,刘彭祖也仍不不觉得解气,涨红的面庞怒目圆睁,恨不能立刻抓来一头匈奴人,撕吧撕吧就吞进肚里。
刘彭祖尚且如此,刘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