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市一中的学生确实挺有钱的。
然而张云起一直以为,身处在这个小院里的这些学生里面,绝大多少都不会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普通,平凡,脑子没那么好用,成绩也只能是一般般,生活在一个或许说是中等偏上,或许说是中等偏下的普通家庭里。
如果不走狗屎运,这辈子的命运已经能够预料得到,读个野鸡大学,在和游戏里欢度三四年,找个普通工作,足够温饱却总是会手头拮据,接触不到什么上层社会,所以也培养不出那么高雅的气质;没感受过饿肚子是什么感觉,所以也没有下层的一些人那么顽强拼命,精致利己,薄情冷漠,就这么浑浑噩噩寥寥草草,得过且过。大马路上有老奶奶摔倒在地,想的第一件事是碰瓷;看到路边抢劫,旁观的人永远是最多的。
或许经俗历世久了,总会有些麻木。
对此张云起是深深体会过的。
于芸芸众生而言,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也真不是那种喜好打抱不平没事儿在别人面前装逼称王霸道耍威风的人。
他歪好活了多年,说句不大好听的,就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见惯了人情冷暖,深于世故,无利不起早,于国于家也没有什么贡献,但是,至少在内心深处还是藏着一点点良知,献过几次血,心甘情愿被身体残疾的老人骗过一次两次三次,在接女儿放学的路上,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脑子发热丢过一条命!后悔吗?可真特么的后悔呀,悔的肠子都青了,晚上躺在床上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那一宿就不用睡觉了,但是呢,如果倒霉催的再遇到这种事儿,他也没法保证不会脑子发热冲上去。
张云起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一个小事儿,那天家住小区停电,下着大雨,他放学后路过小区,看到几个大哥在修电路,于是跑过去给他们拄伞。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到他们眼神里的那股暖意,真的挺热。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正能量还是有的,在的,在我们生活的一点一滴里。
这几个月以来,张云起看着班上的那伙男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晏诗,肆意践踏一个内心敏感自卑的女孩子的尊严,他真觉得太妈的o了。一个班的同学,不扯同窗情意之类的屁话,但这样子搞七搞八欺负一个女生真的合适吗?或许他们还太年轻,不懂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低劣恶俗幼稚的行为会给人家造成多大的心灵创伤。
然而,过失杀人,也是杀人!
是的,张云起也懂得这样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并不需要这些无所谓的执着、公平、正义!因为压根就不存在。学会放弃,生活会更加容易。但是,该怎么说呢,鲁迅先生的《热风》里有这样一句话: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张云起很喜欢鲁迅先生,每每读到这一段话,总是心有戚戚焉。虽说他自知做不了鲁迅先生笔下那般热血向上的中国青年,但生而为人,还愿力所能及的善良一点,担当一点,所以他觉得廖海华的行径过分的可以,将他打的鼻青脸肿也着实是一时激怒,没考虑后果,有悖于他那从来都是谋而后动的路数,但那又如何?
从来如此,便对么?
只不过在班的学生眼中,他一向是低调老实的一个好同学,与人无争,坐在位置上能不动声色地看上一整天书,人也极大方,经常请同学吃玩,他总是笑对人,同学请教题目从不拒绝。或许,除了与初见关系格外好这一点略显扎眼之外,这个男生实在是找不出让人厌恶的地方,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大家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十分诧异,尤其是在张云起跑到讲台上公然为花姐发声的那一刻,教室里静的像坟,只有晏诗捂着眼睛低低抽泣的声响……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英语,格外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