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戏是开场,也是所有后续剧情的前提。
开场段弘毅仅仅看了一眼歹徒之后,立刻就敢拔枪的表现,吓坏了苏晨扮演的辛小丰,所以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发生。
因为心慌。
这一条拍摄结束之后,曹包平立刻从前面的车上走下来,拿着摄像师的机器看了半天。
他皱着眉头。
“不够。”
“味道感觉还是不够。”
“段弘毅啊,你这边给到的压力少了一点,然后太过于明显了一点,你要给我看到有收有放。”
曹包平把苏晨和段弘毅叫到了跟前。
“你看,你们目前这段没啥大问题,可是,给我的感觉,就是平……”
“段弘毅你的攻击性太强了,没给苏晨气口,你一直保持强的攻击性,那么苏晨那边就始终得是防御的姿态,导致你俩一直在紧绷着。”
“这戏就不好看。”
“你紧一下,他这边跟着抗拒一下,你这边一松,他那边慢慢再松弛,忽然又盯苏晨一下。”
“你就能看到苏晨的措手不及,他的反应空间就大了很多,你懂我的意思么?”
段弘毅歪着头,盯着摄像机取景器,若有所思,慢慢点头。
“这对手戏,对手戏,戏在对手上面,你是给反应的那个人,你的层次多,苏晨的层次自然也就多了。”
段弘毅点点头。
他一拍屁股,看向苏晨:“知道了,来,不好意思,我的问题,咱们再来一条。”
苏晨看这段戏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曹包平不愧是细节导演,他说话是说在点子上的。
段弘毅这边轻松的时候,苏晨自然是处于观察他,同时相对应轻松的状态,当段弘毅目光盯在苏晨侧面的时候,苏晨则立刻是汗毛倒立的感觉。
一松一弛,拍出来就更带感。
“没事,再来。”
这一条开车的戏,苏晨和段弘毅足足拍了三个小时。
回头看,三个人都不满意,再重头拍,在成片里,这段素材大概也就是三分钟不到的戏,可是这种精益求精的状态,确实在磨合演员,同样也在磨合导演和演员之间的配合。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才接着拍下一个镜头。
曹包平跟在摄像师的身后,要求是用手持拍摄,这种拍摄方式的缺点在于有可能会失焦,也有可能会过于晃动。
但是,有点在于会显得更加真实。
“开机!”
砰!
段弘毅从车上下来,右手捏着枪,他穿着一身黑色警服,大步向着出租车走来!
“来,手抱头!”
他边走边喊:“快点!部下车!”
苏晨则从段弘毅后面跑过来,跟着喊道:“手抱头,趴下!”
此刻,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上的那个人眼神飘忽了一下,他舔了舔嘴皮,伸手慢慢探入自己的腰包。
可就在他的手刚伸进包的第一时间。
段弘毅余光瞥见了这一切,他立刻双手持枪,一把拉开了司机这边的车门!
“别动!”
他额头上青筋暴出来。
“把手慢慢的从包里拿出来!”
“抱头!
”
苏晨赶紧跑到车的对面,一把拉开车门,第一时间制服了副驾驶的男人,同时从他的包里摸出来了一把手枪。
在这一刻。
苏晨捏着枪,抬头震惊的看着段弘毅。
他手里的犯罪分子在怕,可是,更怕的那个人,是苏晨。
这个老刑警是什么来头。
仅仅是在车上看了一眼,就直接敢掏枪,而且,还真被他逮住了一伙要犯!
随身带着枪的,不是要犯是什么!
仅仅是一个眼神,真他么的邪门了。
……
第一天拍戏结束,哪怕是苏晨,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那就是这部戏有点太难了。
辛小丰这个人物太难了。
以前在电影学院上表演课的时候,包括一些刚开始学表演的孩子们,最喜欢扮演的人物,无非就是什么杀人犯,什么毒贩,或者是妓女,精神病患者。
觉得演这种人物才有的演,才有戏。
总觉得演个什么卖煎饼果子的老头,或者是小卖部的老板就没戏。
想演的角色一定要身份很炸裂才行。
可是老师当时都不让他们演。
原因很简单,因为表演是来自于生活,并且高于生活的。
一个个都是孩子,平时生活之中什么都没有见过。
根本没办法演出精髓。
哪怕强行演出来,也是虚假的,缥缈的,或者是从电视剧里面看到的。
和《新世界》之中的李子成一样。
辛小丰同样是个内心时刻都在被煎熬的人,区别在于,李子成是卧底,而辛小丰是个协警。
而且,辛小丰这个人物更加真实。
《烈日灼心》比起《新世界》而言,也要更加真实。
没有杀过人,就是没有。
晚上重新回到自己租来的房子,其他剧组成员都去了酒店休息,毕竟拍摄了整整一天,都很辛苦。
而苏晨还没有打算放过自己。
“前几天的时间太短,虽然内心相信了,可是还是有点不太够。”
坐在破破烂烂,并且黑漆漆的屋子里。
苏晨睁着双眼。
他准备杜撰一场水库杀人桉,他需要在脑海里面形成细节,并且把这些细节牢牢地记住。
这样在接下里的戏份里面,只要段弘毅提起某个细节,那么第一时间,反应在苏晨脑海里面的就是他记住的这些细节画面。
而不是早就已经背好的台词。
这样他的表演才能让观众们害怕,才能让观众们拥有真正的代入感。
如果说,《新世界》里面,苏晨在演李子成。
那么接下来苏晨要活出辛小丰。
这是两种完不同的概念,后者更加的真实,真实的东西,剥开给观众看的时候,往往也更加震撼。
……
那天下午。
宿安水库。
四周是风声,鸟叫声,草木动荡的声音,还有潺潺流水声。
一双眼睛从草木之中缓缓的露了出来,紧紧的盯着水库旁边那一片雪白的身体。
又一双眼睛,又一双眼睛,一共三双眼睛从草丛之中露了出来。
他们的眼神里面有着惊喜,也有着贪婪,和情欲。
他们就如同是潜伏在泥沼下的鳄鱼,一动不动,而远处那光着身子洗澡的女孩,则是像是一只跑到河边喝水的梅花鹿,她涉世未深,毫无防备。
“想要么?”
“想。”
“敢不敢?”
“有啥不敢的,能搞到这样的,死了都值了。”
小梅鹿在水库边嬉戏完,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她的住处。
丝毫不知道,三头鳄鱼已经挪着身子,在地上留下了泥泞的痕迹,缓缓的爬在了鹿群旁边。
饥饿已经让它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你特么的不是敢么?你去啊。”
“你要去,我就去!”
“我去就我去,我去,我先来!”
流着口水,一头鳄鱼伸开爪子,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剥开了挡在面前的树叶。
梅花鹿正在一片溪水之中冲洗,刚才在泥潭玩的太脏,她扭动着身体,把最美好的地方露出来用水冲浇。
可惜。
在暗处,三只鳄鱼已经缓缓的接近了这头梅花鹿。
“别发出声音,别惊动其他人。”
“她不敢叫的,她要是挣扎,毁了名节的也是她自己,所以她配合的话,咱们哥三提裤子就走,不会有事的。”
“你确定?”
“确定,女人,遇到这种事情都是不张扬的。”
“她正在洗澡呢,咋办。”
“我先!”
“你别,哎,你等等,咱们再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哎!哎!我艹!”
忽然之间,一头鳄鱼勐然从暗处扑了出来,它潜伏了太久,一击致命!
梅花鹿受惊之后,蹄子在溪水边乱蹬乱踹!
它想要叫,却被鳄鱼咬住了喉管!
……
旁边的鹿群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危机来临,它们还在低着头,从地上找寻食物,偶尔互相蹭蹭痒,在阳光下抬着蹄子,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不远的暗处,它们的孩子正在极力的挣扎。
“按住!按住,他妈的,按住她的手,别让她叫了!”
“你别!”
“算了吧,咱们走吧!”
“走?已经这样了,你不来?你不来也是一样,咱们三个谁都别想跑!”
哐啷一声。
“啥东西?”
“好像是项链?”
“先不管,该谁了?”
小梅花鹿躺在溪水畔,它的家人们就在不远处,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的鹿鸣,但是,它却无力反抗。
这可是三头鳄鱼啊。
在梅花鹿的躯体上,三头鳄鱼轮番撕咬,发出咀嚼和品尝的声音。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老鹿似乎想起了什么,它向着溪水这边靠近,结果却看到了让它慌乱的一幕。
“怎么办!”
“你看!”
“操,有个老太婆!妈的,先不管,小丰,你去把她按住!”
“她看见了咱们的脸!”
“啊!
”
一声尖锐的鹿鸣。
一头鳄鱼悍然扑响了老鹿,一口咬在老鹿的动脉上。
“艹,我特么下手重了。”
“先别管这个,有人上来了!
”
“一不做,二不休,快点!”
紧接着,鳄鱼们开始了嗜血的捕猎,四条鹿,看到了现场的四条鹿,部被咬死。
“……”
“那女人呢?”
“没动了。”
“谁弄死的?”
“她自己不动的。”
“操,怎么会被发现呢……”
“走,把所有的指纹都擦了,快走,艹,怎么会搞成这样……”
三头鳄鱼慌忙的从现场逃窜。
……
别墅里面的桌子,餐具,浴室里面的沐浴液摆放的位置,女孩倒在地上的姿势,还有走的时候都忘记关了的花洒。
楼梯上的脚印,扶手上的血迹,还有门口倒着的成年男女。
最后淹没在绿植之中的别墅景。
每一个细节,都被苏晨脑补了出来。
他蓦然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是汗,汗水从额头流到鼻尖,颤颤巍巍的滴落在苏晨的双脚前。
他大口呼吸着。
这还是苏晨做演员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完在脑海之中设想出剧情片段。
所有他幻想出来的细节是贴合着剧本的。
至于其他的,都是苏晨用信念感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塑造起来的,苏晨第一次发现,他的信念感现在已经强到这个地步。
那种看见女孩身体时候初始的欲望。
在从众心理时候的那种冲动,还有那种当事情无可挽回之后的懊悔。
以及清醒之后的担惊受怕。
苏晨在进组这六天之后,终于及时的找到了状态,真的使自己内心深处产生了恐慌和惧怕。
……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整个剧组都觉得主角苏晨有点怪怪的,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一些变化。
之前的时候,可以在苏晨身上多少看到一些自信,这是他藏都藏不住的。
可是现在,那些自信没有了。
换来的却是不起眼,是极其的低调和躲闪。
这倒不是苏晨刻意做出来的,而是他丰富了辛小丰的人物记忆之后,自然而然带来的改变。
进组第十六天。
还是一场车戏。
喊过开机之后,曹包平坐在后座上,后座的座椅部都被拆掉了。
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多坐一个人。
这场戏是段弘毅隐约发现苏晨有可能和宿安水库杀人桉有关的重头戏。
录音师,还有摄像师和曹包平三个人在车后座。
前面的驾驶室是苏晨,而副驾驶则是段弘毅。
“开机!”
车辆在公路之上缓缓的开动,车窗开着,窗外潮湿的空气向着车内涌来。
沉闷的气氛之中。
啪。
段弘毅点了一根烟递给了苏晨。
“你们西陇,有种笋……”
“白色的,长在溪水旁边,叫绿笋是吧。”
段弘毅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开始闲聊,这段时间他压力太大,下巴附近起了一排小痘痘。
苏晨一脸疲惫:“啊,对。”
他强打着精神开车:“之前一直以为冬笋好吃,后来才知道,天下还有冬笋更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