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皆论是执着(1 / 2)

无垠神君修炼的泰山府于人间泰山,一如人间昼夜交替、四季有时、春华秋实、酷夏冬寒。而这泰山最绝之处便是有一处灵脉能育养万物,溪雩现下在泰山府这灵脉之处:着九幽土、浇灌昆仑神泉、种下了这颗她从九重天偷来的金莲子再以自身精血为祭,便是这一遭种下了她两千多年的执念,也埋下了几许期待。眼见着心愿将成,溪雩却是没有预想的那般开心,不时对着这处种下的金莲子发起呆来。

“无垠神君,你说十年之后这抹残魂会因这一颗金莲子长成什么模样?会长得像谁呢?”

“无论怎么个长法,长出来不就是个莲蓬!”无垠神君一口老酒喝到嘴里,看着蹲地上对一个埋土里的金莲子发愣的溪雩。他这么一番话若在旁人听得,定是觉得大煞风景。

“我执着了这么些年,哪怕是个莲蓬我都认了!”溪雩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尽显释然,她的长姐溪柔与凡人相恋、受尽轮回之苦。她在凡间寻觅了千百年,只期有一世能寻到她长姐,改变她与那凡人百世千世不得善终的命运。然而即使她置身其中、亦是徒劳,最终就只得了这一抹残魂。可哪怕是这么一抹残魂,她也生出了好些希冀。于是才不惜触犯天条去九重天偷盗金莲子,以期能将这抹残魂孕育完整、重得新生。

无垠神君见着溪雩发楞的模样亦不禁摇头叹息,他一个糟老头子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看尽世间痴男怨女,却是鲜少见到溪雩这么一个执着的丫头。几百年前,被自己老子关了八百多年的溪雩,一出来便向他求证一个瑶池金莲子孕育残魂的法子。无垠不知这丫头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法子,却知法中艰难不作理会。

可溪雩偏是这么不依不饶的性子长跪与他泰山府外,怎么也不肯离去。瀚海神君之女终日跪于他泰山府外可不是这道理,于是无垠神君便尽数告诉了溪雩金莲子育残魂的法子。他亦是承诺溪雩若能取回冥府忘川河底的九幽之土,他便替她种养残魂。

当时无垠神君是笃定了溪雩拿不回这九幽之土,方做此承诺。因为这冥府忘川亡魂汇流,神仙妖魔但凡入忘川者必是受尽亡灵噬咬,毁身殒命者亦不在少数。可当年无垠神君看着那遍体鳞伤、鲜血染尽他泰山府门槛的溪雩拿了九幽之土要他兑现承诺终是不忍。

于是方有了今日作为一方神君,却不惜触犯天条盗取金莲子为一个小丫头种魂的结果。如今这数百年过去,千年执着终是得偿所愿,无垠却是没从溪雩的脸上看出丝毫的喜悦,反倒是觉得她过于感时伤怀。

“小丫头,我看你此番来我泰山府,有些伤情啊?”

“有什么可伤情的,只是想起多年前的一些事,觉得时过境迁罢了!”溪雩话说得淡薄,但心里却是如巨石压顶般沉重。她不曾想作为一个修习了数万年的神仙竟然会因为一树藤萝伤心。

“可是要棵无忧草抑或是一盏忘情水,这些东西我泰山府还是有的!”无垠神君听罢溪雩所言的多年往事,亦是那段凡间情劫。他只当小丫头单纯执着于手足之情,却是忘记了男女之情亦是情。

“顾锦玄死的时候我都不曾想过用这无忧草、忘情水。这都过去千余年了,我还要这些东西何用!”溪雩只当这无垠神君还真万事皆灵,能种莲养魂、能如那司命谱凡人劫数,就连忘情忘忧的灵药都有。只是她却是没想过忘情忘忧,因为在她看来世间再无顾锦玄。

“敢情你是觉得顾锦玄死的渣都不剩了!可天……”

“天帝又不是顾锦玄……”

“罢了,多说无益,可这情却是伤身呐!”无垠神君见溪雩如此执拗亦不再多言,他却是自责面前这丫头本是一无忧无虑的小神女,却因他的一番算计将天帝的情劫渡成了自己的情劫。无垠神君忍不住的感叹,却是不经意瞥见自己泰山府紫气东来、祥云汇聚。

“唉,这凡人说不得,看来神仙也是念不得呀!”

溪雩闻言却是见那头顶的紫气更盛,亦没了方才的神伤。她不禁懊恼自己这是遇了瘟神,走到哪这天帝便跟到了哪。她即刻幻化出一玉净瓶割了自己的手腕,将精血装满了瓶中递给了无垠神君。

“这金莲子好好帮我养着,我先走了!”

无垠神君修饰了容颜、理正衣冠方才匆匆跑到了他泰山府的神殿。他见着双手负背、正立于泰山府神殿中的天帝,却是清了清嗓子。

“小神不知天帝驾临,有失远迎,请天帝恕罪!”

“神君无需客气,我此次前来是有些许事情要讨教,还请神君解疑!”珝熙回转过身,看着这鹤发童颜的老头,眉宇显着些许肆意风流全然不似另外两位神君那般严肃深沉。

“天帝哪里的话,小神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垠神君虽然年纪长于珝熙,但是对于这位不过十万岁便承天帝之位、数万年前更以雷霆手段平息神魔之战的珝熙颇为忌惮。他对上神情漠然的珝熙,却是纳闷这数万年不曾踏足他泰山府的天帝,今日所来究竟是所谓何事。再一联想到这天帝脚还未踏进泰山府、溪雩却跑的贼快,他不禁担忧是他俩偷金莲子的事情败露了。这活了数十万年的无垠神君一时竟觉心虚,却是强颜欢笑对上了珝熙。

“天帝请上座,不知您是喜好这雨前龙井、铁观音、黄山毛尖还是碧螺春?”

“客随主便!”珝熙也曾听闻这无垠神君行事放荡,不安规矩,却不曾想还有这么几分聒噪。这倒让他想明白缘何这溪雩与他交情匪浅。同是聒噪的神仙,定然气味相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