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偷偷地望向刘夫人,再望向甄氏,最后望向陆廉。
甄氏原本是戴着孝,素着一张脸的,后来换了一身绫罗,还涂抹了脂粉,在女眷中特别显眼,金灿灿的花容月貌,贵气逼人。
她出来走了不到两步,进城的是陆廉这件事就传进宅邸里了。
刘氏没吱声,可能是没脸吱声,但其余女眷看不过去了,帮她打了一盆水来,忙忙地让她洗掉脸上原本就涂得不是很匀净的粉。
脚步声传进来时,这一群女眷齐齐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鲜花罩袍走进来的年轻女郎,二十出头,年龄看不细致,头上戴了点钗环,没啥品味,身上的罩袍很漂亮,但和里面直裾样式不搭。
对了,她长得其实不丑,五官很是端正,就是眉毛有点淡,但至少也是中人以上的颜色,但这么走进来,就和正拿细布擦脸的甄氏形成了极其惨烈的对比。
……其实也不止是甄氏,这屋子里的贵女除了袁氏女就是袁氏媳,一代代嫁娶都是挑好相貌的来,到这一代时,基本就是基因优选的产物了,一屋子的美人就算穿着素服,颜值都秒杀了这位女将军。
贵女们的内心涌上一股恐惧,甚至不受控地左右看一眼,很想拿一把香灰抹在脸上。
如果进来的是男子,她们自然会害怕接下来的命运,但即使是女子,即使是女子……
刘夫人也是女子啊!那件事,邺城上下几乎都传遍了啊!那几户人家还是特意被推到市廛上俱五刑的!男女老少一家接一家地哭声震天,不明白自家只是养了个漂亮女儿,入了袁公的眼,甚至还不曾提拔家人脱了奴籍,怎么就遭了这样的大祸!
陆廉走进来了,尽管着女子装束,腰间却依旧配了一把比寻常汉剑更长些的大剑。
看着这一屋子的女眷,她似乎发了一会儿愣。
连刘夫人都不敢出声,只惊恐地望着她时,这位女将军终于有了动作。
她脱了靴。
靴子需要弯腰去脱,离门口最近的婢女很机灵,上前了一步,想替她脱靴。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对不住啦,”她说,“这台阶下没有鞋,我一紧张,就忘了这个事……”
她的声音很沙哑,说话的腔调里带着一股市井味道,有种强行给自己找补的尴尬。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忽然蹦了起来,像炮弹一样砸向她!
“呜呜呜呜呜呜陆将军!陆将军!呜呜呜呜呜!”
陆廉很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先是下意识后退一步,但竟然又硬生生站住,接住了这个小姑娘!
于是所有沉默的女眷都像是从梦中清醒过来,开闸放水一般,汹涌地奔向了她!
陆悬鱼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受欢迎过。
她很尴尬地搓搓手,又搓搓手。
一个小萝莉嚷嚷自己以后就仰仗将军了,这没啥问题,但是十几二十个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妇人涌过来一起嚷嚷以后就仰仗将军了,这就让她很不知所措了。
况且她这人在青州时,动不动抄一个大户的家,家里的妇人哭唧唧地在她的目光下被从大宅里拽出来塞进小木屋,一人发一个纺车让她们自食其力的事其实也没少干……
但是现在还是得顺毛摸摸。
其中袁绍的遗孀刘夫人已经镇定下来了,很得体地向她介绍了一遍自己这些亲眷,当然重点还是在甄氏身上。
“有将军在,不忧死矣!”她恭维了一句后,又殷勤地问了她下一个问题,“未知平原公何日入城?”
……这位刘夫人感觉有点古怪,她看向甄氏的眼神很不像婆婆看儿媳。
虽然陆悬鱼对婆媳相处不太清楚,但现代的婆媳问题一般是觉得对方存在感太强,婆婆看儿媳不顺眼,儿媳看婆婆也很不顺眼。
当然也有好的,处成姐妹的,但和刘夫人看甄氏的眼神也不一样。
她上下打量,心里很是疑惑时,黑刃忽然开口了。
【你觉得像不像在打量一件宝贝呢?】
她恍然大悟,【像!】
但是这个宝贝干嘛用呢?她肯定是……
刘夫人刚刚打听过主公何时入城,那肯定是和主公的喜好有关了。
陆悬鱼认认真真地也跟着刘夫人的目光,打量起低着头的甄氏。
【……你看什么呢?】
【你发现了没有,】她惊叹道,【她身上这件衣服!】
这个材质!这个色泽!这个花纹!绝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