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没人注意,景郁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呼吸骤然加重。
路两边,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体,有的还是完整的,有的已经烂了一半,上面长满了蛆虫。
在尸体上面,蹲着活人。可他们麻木的神情跟死尸没有区别,看到有人经过,眼皮都没抬一下。
越往前,场景越凄惨,有缩在尸体旁边睡觉的,还有努力往母亲怀里缩的孩子,可那母亲分明已经没了气息。
景郁深深吸气,她不是没见过尸横遍野,可那是搏杀,那是人为了私欲、为了权利,选择了要么成王,要么死亡。
而西亭镇的百姓,他们是被人逼到了这一步。
她现在知道那铁索桥是做什么的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西亭镇周围所有人的出口都已经被阻绝。
铁索桥是唯一的出入口,但只进不出。
再往前,人多了起来。
但也只是三两个地坐在一起,麻木地把尸体往外面推,给他们自己留多点位置。
这时,板车突然停了下来。
景郁听到推车的人说话,“就扔这吧,反正醒了自己知道找地方。”
另一人抱怨,“这帮贱民,还真情愿跟死人同吃同睡,真贱,把扔尸体的地方都给占了。”
“可不,本来西亭镇就是销死尸的地方,那劳什子县令非要收活人,自己活该。跟死人待这么久,又还能活多久,算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跟咱们没关系。”
“也是,都没人知道这里,连吃的都没有,也活不了几天了。”
说着,两人同时在板车一边使力,是打算直接将林风和景郁倒在尸体堆里。
而尸体旁边,还坐着一群骨瘦嶙峋地老人。
景郁心下发了狠。
这可不是她想杀人,是他们该死!
在板车动的一瞬间,景郁也动了。
手掌承力,身体飞出。
只眨眼的瞬间,推车的两人只看到一抹残影,脖子上已经被开了口。
鲜血不要钱一样往外流。
这时,原本缩在尸体堆里的难民突然争先恐后地跑向那两人,直接把嘴对在他们脖子上喝血。
没有挤进去的人,拽着那两人的胳膊腿,张嘴就咬,生生将肉给咬下来,咽下去……
那场景,即便是景郁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胸口酸涩。
她拖着林风离开。
难民们饿太久了,没有吃自己身边的人,恐怕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那两个运尸体的人平时肯定没少欺负难民,死不足惜。
身后咀嚼声、呕吐声还有争吵声掺杂在一起。
景郁不忍再看,走向西亭镇的最中心。
那里伫立着一栋高庭大院。
只凭借着月光,景郁看到那上面的字。
西亭县衙。
县衙外面的空地上搭着几个简易的棚子,地上躺着得病的老人,棚子里是饿得面黄肌瘦地孩子。
有几个年轻人在其中忙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中药味。
不远处熏着艾草,但还是掩盖不住尸体堆传来的腐烂腥臭味。
大概是景郁站太久了,有人注意到她。
一个身材瘦削地男子走过来,看了看林风,“是饿晕了来寻吃食吗?对不住,县衙也已经断了粮。”
景郁咽了咽口水,努力压下酸涩,嗓音沙哑,“断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男子戴着面罩,但是景郁能感觉到他在苦笑,“还不知,不过你放心,我们定会想办法,尽可能地救大家。”
这时,一个半百的瘦小老头儿匆匆走过来,大概是没吃东西,跑两步已经开始喘个不停。
“仞儿,你……你怎么能将年轻人保护起来,反倒将老人置于空地,礼教何在?”
男子歉意地看了看景郁,回道:“父亲大人,非是儿子不遵礼教。如今县衙的存粮已经用尽,如果还没有人发现西南的情况,我们要做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