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府衙门,月色迷茫,火把熊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凶神恶煞。
走过高大的门楼,迎面是“衢州府署”四个匾额大字,几个风吹雨刷,已经发白的灯笼微微摇摆,无不影射出这个王朝的破败。
王和垚走上府衙门前的台阶,绕了进去,一眼望去,衙门大堂灯火辉煌,他看了看院中持枪执刀,站成两列的官兵,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多大年龄了,还整这些没用的,实在是太幼稚了!
“王大人,你自己进去,总督大人大堂等候,小人就不作陪了。”
李福黑着一张脸,称呼从“王和垚”,变成了“王大人”。
“多谢哥哥!咱们回头坐坐,好好喝上几杯!”
王和垚微微一笑,抱拳一礼。
“千万别,千万别叫我哥哥!小人我这头皮发麻!”
李福摆摆手,赶紧走开。
“哥哥,一定有机会的!早晚是一家人!”
王和垚冲着李福的背影喊了一声,莞尔一笑,带着陈子勾和田二向前。
都这个时候了,还避个屁嫌!
“都有!”
不知谁狐假虎威地喊了一声,直道两侧的官兵举起刀枪,在直道上方形成一个长长的“刀阵”甬道,从衙门口的影壁后,一直到衙门大堂。
这是欢迎仪式,还是下马威?
王和垚带着陈子勾二人,笑意盈盈,穿过刀枪“甬道”,进了衙门大堂。
“见过总督大人!”
陈子勾二人在外等候,王和垚进去,向着李之芳躬身一礼。
“你这背主求荣的小人!你还有脸来见本官?”
看到王和垚一颗大光头,一袭长衫右衽,李之芳愣了一下,黑脸骂出一句。
自己前程尽毁,身败名裂,还不是拜这小人所赐!
“大人此言差矣!”
王和垚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面带笑容,不徐不疾。
论打嘴炮,他一般不太服人。
“大人,小人舍弃荣华富贵,走上这艰险无比的造反之路,何来求荣一说?至于背主,小人救了您的女儿,双方扯平,您也不是在下的主子。大丈夫恩怨分明,相比民族大义,总督大人的小恩小惠,在下只能弃之不顾了。”
王和垚抱拳行礼,一本正经。
小恩小惠!
李之芳气的鼻子都歪了,他气极反笑,眼神如刀,声音不自觉高了十三度。
“王和垚,你倒是说说,什么是你的狗屁民族大义?”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王和垚此刻已经被凌迟三五次了。
“总督大人,你爆粗口了!”
王和垚哈哈一笑,看了看周围。
“大人,来者是客,小人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饥渴难耐,能不能给上杯茶,解解渴?”
“要茶喝,你就不怕你狗头不保?”
李之芳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王和垚,摆摆手,一旁的李.禄倒了一大碗茶,板着脸过来,“腾”地放在了桌上。
“李管事,还是你实在,知道我渴,用大碗。要是总督大人,肯定是一小杯!”
王和垚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这衙门大堂,来的不乏军中粗汉,小茶杯那能够他们用。那些粗汉半月不漱口,味道大得很,你那个碗,正好没洗过!”
李.禄像他的主人李之芳一样,冷言冷语。
“粗汉好,身子壮,没有口蹄疫!”
王和垚一阵反胃,仍旧是笑容满面。
“大人,把外面那些兄弟都撤了吧。大家站了那么久,不嫌累吗?”
李之芳盯着王和垚看了片刻,这才面向李.禄,扬了扬头。
李.禄摆摆手,院中人纷纷离开,只剩下几个狗熊一样的壮汉警戒。
“王和垚,平定耿藩唾手可得,你大好前程,为什么非要这样?”
李之芳眼神痛苦,恨铁不成钢问了出来。
王和垚陡起波澜,击溃朝廷浙江大军,更对杰书等人痛下杀手,这一招毒辣至极,可以说,直接断了李之芳的后路。
现在谈什么让王和垚重回朝廷,改邪归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王和垚这一击惊世骇俗,也堵了他王和垚自己的后路。
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你不要,你是失心疯了吗?
“因为我是汉人,我要为了我的汉人斩妖除魔。这就是我的民族大义!”
王和垚郑重其事,正色说道。
“说到底,你还不是和吴三桂、耿精忠之流一样。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那掌控众生的权力。”
李之芳看着王和垚,冷冷讥笑。
“华夷之辩,春秋大义,民族之痛,难道比不了小小的权力和富贵?”
王和垚朗声而言,话语中有了那么一丝慷慨激昂。
“跟着总督大人,我王和垚是可以富贵逍遥。但我不想我的族人被奴役,被欺凌,被愚昧而弯下了脊梁。李大人,你知道我们这些汉人的心痛吗?”
李之芳脸上的的讥笑,渐渐消失不见。
他看着王和垚,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满脸的疲倦。
“大人,满清如何待我百姓,你明了于心。左手屠刀,右手剃刀,剃发易服,大兴文字狱,奴我百姓,毁我文明,自明末以来,我汉人精英被诛杀殆尽。你和我,不过汉人中的残次品而已。”
王和垚继续侃侃而谈,脸上的表情丰富至极。
虽然不懂王和垚口中的“残次品”是什么意思,但看他脸上轻蔑的笑容,李之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那你还和我这个残次品说什么,自己搞你的造反大计去,你何必来找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