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p>
林恩猛地睁开了双眼,咬着牙,五指瞬间摁向了地面。</p>
刺目的白光在那汹涌的诅咒当中刹那间笼罩了整个房屋,笼罩了整个庭院。</p>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完成了回溯。</p>
十年!</p>
百年!</p>
花落花开,日落日出。</p>
这百年当中的一切都像是老电影中加速略过的旧影,不断地逆向倒流向那个一切开始的年代。</p>
那一瞬间。</p>
当那画面为之定格时。</p>
林樱屹立在那白光笼罩的庭院当中,她抬起头,看到了那颗槐树猫咪的树冠,看到了那无数的槐花纷纷扬扬地从头顶飘落而下,梦幻如哪日的夏景。</p>
她的目光恍惚。</p>
当她向前望时,那具她挖出来的骸骨早已不在,那个女孩子赤着脚站在那绿油油的草地中,就和她一样,呆呆地望着那满目的槐花。</p>
她真的很漂亮,漂亮的就像是那些老照片当中无忧无虑的那个时代的女孩。</p>
那是民国。</p>
是在百年前的那个动荡的年代。</p>
她活了吗?</p>
她怔怔地望着,可是当她伸出手想要触摸时,碰到的却是冰冷的骨骼。</p>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往日的幻影。</p>
她已经死了百年。</p>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好痛,痛的让她几乎无法呼吸。</p>
“娘!”</p>
那个女孩张开手大喊。</p>
她就像是一个小精灵一般穿过了她的身体,向着那座房子跑去。</p>
她转过头,隐约地在那白光当中,看到了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看到她笑盈盈地将那个女孩抱起来,眼中的温柔就像融化的涓涓细流。</p>
银光隐没了她们的身影,但依然能够听到她们那轻声的细语。</p>
“娘,槐花又开了,女儿是不是又长大了一岁?”</p>
“嗯,现在我的宝贝已经是一个大女孩了,七年前你就是这个时候从妈妈的肚子里面跑出来的。”</p>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到和娘一样高呢?我好像去娘说的大城市里呀,我也想要和妈妈一样成为一个让大家都会为我鼓掌的舞蹈家!我也要跳舞!”</p>
“会有机会的,等战争结束,外面的世界还很大呢。”</p>
那轻柔的声音慢慢地远去。</p>
就仿佛这是那仅有的一段的美好时光,往日的遗念就像是加快了它的进程。</p>
她看到了四季变化,看到了花枯花落。</p>
看到了夏日的酷阳和冬日的积雪。</p>
而在那走马观灯的画面当中,她就像游历了她的一生一样,看到她每日兴冲冲地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看到她在庭院里面玩耍,看到她努力地练习舞步,看到她拿着毛笔坐在小马扎上练习着书法,偶尔她当然也会什么事都不做地只看着树上的鸟儿发呆,这样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p>
那个时候时间都仿佛过的很慢。</p>
似乎能够在这样的不知不觉当中,真的走完这平淡的一生。</p>
但她知道,这样的生活根本没有持续太久。</p>
那一刻。</p>
当往日遗念的追溯慢慢地定格。</p>
她依然在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的地方再一次看到了她,她比上一次明显已经长高了很多,但是天空黯淡,飘零的雪花就像是燃烧的灰烬,她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身体也更加的瘦削,似乎她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往日的笑容了。</p>
她跪坐在槐树下,两只手交叉紧握在胸前,她冷的嘴唇发紫,但却依然在祈祷。</p>
“爹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以前从来不会让娘受到一点点伤害,以前每次受到欺负的时候,爹爹都会保护我和娘,可是现在不会了,我好害怕,我不知道爹爹到底怎么了,他昨天看娘的眼神,就像是真的要杀人一样,我从来没见过爹会露出那么可怕的神情……”</p>
她苍白地抬起头,孤零零地双手合十。</p>
“大槐树呀大槐树,请您保佑娘,也保佑我快快一点长大,我已经在努力地存钱,我想要带娘走,那个男人已经不是我的爹爹了……我好害怕有一点他会真的杀了娘亲……我好害怕……”</p>
她在雪地里颤抖地对着那棵树一遍一遍地祈祷。</p>
远处的银光的房间当中。</p>
再一次传来了那谩骂和殴打的声音。</p>
就像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哭泣了出来,但泪水很快就在雪花飘零的黑夜里冻结成为了水滴。</p>
而厄运,就仿佛是那一日开始。</p>
往日遗念的回溯中。</p>
时间再一次如走马观灯地流逝,只是在这长久的时间里,再也看不到那个会经常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玩耍的女孩,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日复一日的黑夜中,她拖着冰凉的手脚,将积攒下来的铜元小心地存到瓦罐里面,将它埋在槐树下,咬紧嘴唇。</p>
这似乎成了那个时候她唯一的寄托。</p>
等存够了钱,她就悄悄地带着母亲离开这里,她们就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用忍受那个男人的虐待了。</p>
“快了……快了……”</p>
“娘!娘……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