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虫鸣,此起彼伏,是无比浩瀚的生命力。
腹甲微微收缩,间或地蠢动两下,簌簌的轻响穿越而过,遍及亿万的子民。与它们凶残冰冷的外表相反,此时此刻,它们安安静静,背甲上隐约有流动的光彩。仿佛倒映着它们穿梭过的无尽星海与冰冷宇宙。
时间有时失去了意义。
朱利安无意识的呓语平息了埃德加多的杀意,尽管那并非主观意愿,可也给了代号a逃跑的机会。代号a是一只拥有智慧的虫虫,尽管本能依旧促使着它和“他”争夺那位,可“他”的存在同样能完美地保护那位。
这时逃跑不是错误,不是悖逆,不是叛逃。
代号a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踪迹。
“他”冰冷地注视着代号a离开的方向。
整艘飞船都在“他”的本体里,之所以还没被消化,只是因为那位的存在,既然如此,代号a不管去往哪里,同样在“他”的注视下。只是“他”一时间懒得去再找代号a的麻烦,而是抱着朱利安陷入了沉思。
丑。是什么意思?
刚刚学会人类的语言,就要立刻消化理解这些词汇,可实在是太难为“他”这只孤独虫。“他”沉默了一会,感觉到朱利安就要醒来。
已经明确那位就在埃德加多体内的王族们正在蠢蠢欲动,带着某种无法抵抗的渴望。就在这时候,它们感觉到那片庞大的虚影突然扭动了一下,而后,慢吞吞地舒展了开来,虫生头一回搭上了联结,顿时,一股意识冲了过来。
过分。过分!
王族们尖啸着,为这个不将道理的臭虫虫,那意识的分量重得过分,但勉强让人理解了埃德加多的意思。
它在问,怎么做人?
王族们?
这不是想变就变的吗?
接收到同族传回来的意识后,“他”呆呆站了一会。
然后,曼斯塔王族再一次意识到那该死的、有病的埃德加多又一次恢复了死寂的空白,就像人类在打通讯的时候突然挂断,它们再联系不上埃德加多。
它们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尖啸,不像是面对仇敌的冰冷,但也是充满着无尽的恼火和不甘。
想揍虫。
埃德加多小心翼翼地把朱利安放下来,然后上半身诡异地倒转,仔细地观摩着朱利安的外表。“他”能感觉到这身体的孱弱,又透着过分的精致和美丽——美丽?
“他”做出一个不解的歪头,近乎发出一声咕哝,仔细看完后,又爬到了另外一个人类的头上,两对复眼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刀状的触足在他的脑门晃动了两下,像是在思考着要不要把皮囊扒下来。但过了好一会,“他”还是选择了放弃,继续去观察下一个人、
“他”贴在他的耳边盯着他的耳朵——哦,还有这个东西……
“他”最初是爬行,伴随着一个个看过去,他的眼睛突兀掉了一对,被吞进去身体里。裂开的口器蠕动着缝合,没留下任何痕迹。第三只手已经被塞了回去,又捏了一对耳朵出来……还有头发。
“他”盯着队长的脑门,看着郁郁葱葱的头发,奇怪地抓了一把。
黑色的草,奇怪的人类。
为什么人类要把草种在脑袋上?
“他”接连不解地咕哝着,然后又爬——不,这一回是走回去,“他”伪造了人类的骨骼,总算真正地走动起来。
背后的羽翼合拢,又分开,最后贴着背脊舒展开。
当“他”开始真正思索着人类,以及人类的存在时,变化的确是无声无息。
…
朱利安半昏半醒,迷糊着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张苍白冰冷的脸倒悬在他的视野里,吓得他立刻清醒过来,一下子就要猛地要坐起来,却撞上那人坚硬的脑门。
砰!
……他的脑门是用矿石做的吗?
朱利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眼角发红,捂住额头往后缩了缩。
他发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裸男,等下,裸男?
那个男人很高,看起来比一米七九的朱利安还要高上不少,他的面孔苍白到近乎透明,脖颈随着他的动作拉出富有张力的线条。他的五官带着某种无机质的冰冷,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锋利的气势,额头白色的头发微微盖住了他的眼睛,但透过些许暗影,能看得出那是一双浅灰色的眸子。
他裸露的体格匀称,健硕修长,俊美得如同凝固的雕塑,带着如同刀凿的力度。可本该是让人欣赏的类型,却莫名让朱利安升起一种古怪的不安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的颜色,或许是巧合,但浅灰色……那可真是带给他无尽噩梦的眼睛。
密密麻麻,就好像交织在他的梦里。
朱利安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响起来,“你是……谁?”
艰涩的语言挤出来,带着他都难以觉察的轻颤。
本能。
本能总是远比人类自己都要提前觉察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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