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水落石未出(1 / 2)

纵使如张副司这样平日里跋扈惯的官人,此刻也通体发寒。他深知那份奏报背后的意义,若是真要灵验,恐怕不仅是自个儿纱帽保不住,命都有可能丢了,天晓得这血刃映尸要映谁人尸首,若只是这灭门朱家倒也罢了,可要是...

十八与杨先在一旁商讨,猜想朱家血案中必有妖异,若是破了此案指不定也就破了血刃异象。诚然如是!破了此案,再往上报中添油加醋一番,嘉奖晋升皆在手中!又一想这血案不祥的紧,小道士是个人才,脑筋转得也快,待我虚与委蛇一番博其好感,助我成事。他回过心神强作镇定,招呼道“邪阵既已破,当继续追查血案!”得了令,司役们允诺而四散勘查去了。他靠近白十八道“汝助我勘破迷阵,我便交你这个朋友。眼下有三件事亟待解决一来,弄清这朱家底细;二来,审问这周边邻人;三来,消去这不祥血刃。少侠可有眉目抓手?”

十八眉头一挑,不着痕迹撤了半步。“张大人,现下唯一知晓的是这满地黑血,踩上去如履污泥般,绝不可能只是朱家户册中四口人能有,少说也得数十人悉割颈放血才能做到。要末,是朱家隐去如此多丁口;要末,则是他人血溅此地。还是先去勘察现场尸首罢!”

副司点头,三人同去。

“算命的,杨先是吧。家中状况及今日行迹说来!”张副司见杨先毫不避讳竟跟了上来,心中嘀咕,路上盘问。

“回大人,小的孤身独住,平日里便在城中摊口赚些盘缠。不过这几日倒是被万老爷老王头几个抓着,硬是要在下锄田灌土,说是再不事农活便要吃西北风。真是的!多少主顾等着咱忽悠..噢不是,嘘..嘘寒问暖...”

姓张的御下倒有一套,尸首很快搬至院内陈列。

只有六具。

有随队仵作正在翻看尸首,空中尚有为除秽烧苍术的味道。他见张司走来便向其揖手,“张大人,尸首四缝皆无异样,死因不明,全无伤口,只是皮肉塌陷,好似有人将血悉数抽取出来...大人,这...这不会是妖怪罢?”

“笑话!我司拱卫御城,那里有不长眼的脏东西近来?起开!”

十八随张司一道蹲下翻看,夸张感叹“啧啧啧....生平未见怪异情状,像数月埋尸又掘了出来一般。”他又转头拉着张先衣摆道“噢对了张大哥,还得劳烦将其余四位邻人带来,多谢!”

“小事一桩,这就去!”

两人继续翻找,想看看尸首上有何痕迹遗留。“张大人,你看这具尸体手上好似抓着甚么....”张副司望向他,又伸手掰开童尸右掌。

“一根簪子?”张副司仔细端详手中之物。“仵作,此六人死了多久?”

“回大人,若看尸僵,四肢梗直怕是有七八个时辰了...”

“不可能!”王老汉正好走来听到此话,一副不思议。“我等午后还见着他们呐,今日倒正巧悉数出来乘凉了,这才约定一同闲逛街市去。谁知....”

“是呐,老身与戚家娘子都能作证呐大人!”戚氏扶着李老妇跟在后头缓缓走来。

白十八看着几个邻人性命无虞,大感奇妙——生龙活虎十几个司役命丧黄泉,老衰体弱的怎都活蹦乱跳,真是古怪。

张副司把簪子递给十八,想让他掌掌眼,而后刚想出声接着问讯,仵作插话“若真是浑身鲜血失却,身子僵化可快数倍甚至十数倍!故观其眸珠,微微发灰,死去不出半个时辰。”

张副司与白十八心中计算时辰,互相看了一眼。“如此说来,便是你等进门之前,朱家人刚刚灭口,甚至可能就是你等窜通杀了六人后贼喊捉贼!”五人闻言又纷纷冤枉起来,真如开了锅的粥。张副司重新摆着官架子,逐一审问。“若午后见到朱家人为真,且问你等,自过午分别后,你等各个如何行迹?及家中情况一并老实交代!”

十八暗叫不好,这姓张的是否靠得住?如此问询就不怕串供?可又见众人神色无异,没再说甚么。那富人先开口“小的午后觉着困倦,便先回院里休憩。约莫申初榻上醒来,同家中婆子吵闹一架,嫌老夫终日闲度不知节俭,大手大脚把孩儿孝敬的都浪掷。大儿送些金银回来可不就是教我开心!臭婆娘言语实在令吾心烦,便出门至王老汉田里与之闲侃,直至众人约定时辰。家中大儿蜀地为官,两女远嫁,日里就我俩。”

“申时后尔与老汉二人始终相伴,不曾独行?”

“大人英明!”

“你家婆子又作甚去?”

“回大人,万家老姑午后一直与小女子及李姑于榕树下嗑瓜子。后来聊着聊着说到女红上,老姑就回了趟宅子取了好些荷包绣巾,两位婶婶还指点我与戚妹妹绣了如意鞋纳嘞。”

“老汉行踪。”张副司以颔示意之。

“大...大人,老汉同大伙儿午歇后便去自家田里侍弄,期间还往榕井打了两回水,大家伙儿可都瞧见了。才浇罢,姓万的就来找老汉仔细他托吾种的花草。”万金来大惊,连连大叫要打断他。

“噫!噫噫!!老头住嘴!”

“缘来万大叔平日吹嘘花草乃是王老汉所种!”戚氏捂嘴,若不是周边阴吓摄人,换在平日里,大家必哄笑出来。

“你等当此处是供你拉家常之处?”张副司横眉怒目,一脚踹在万金来身上。姓万的摔了一跤,赶紧爬将起来连连磕头求饶。张副司无视,捏着下巴思索。“你四人证言互互印证,杨先自个儿在田里,怕是嫌疑最盛。”

李老太伏身“大人,杨先是我等叫来耕耘巷里公田,以免往后没甚么吃食还得向我等筹借。那公田就在泉边,咱们可都是看着他松土浇灌。”

“啧。你五人真是好啊,互相偏袒!来人,先暂押一旁,待回了衙门严刑拷问!”白十八扶额,这蠢官竟只想恫吓立威,根本无益于谜案破获。

“大人,先前那些机关都在呐....”一小兵战战兢兢,细声提醒。

“俺又不瞎!”张副司点了十六人坐镇,皆腿抖如筛糠,面有惧色。“谁不愿去,此刻便来此刀前候着。”便四散入阵。

“小道长可看看此阵是否仍有险处?”

白十八望去,倒并无更深血气,但亦不愿冒险。“张大人,不如先看看院屋各间有无线索?”

“也罢,先去看看。你十六人原地候着,若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余下无事者一同翻寻,务必细致,莫要放过一丝一毫!毕竟,若不能破这血刃,恐怕你我性命皆不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