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人,”沈婵蹙眉,“到最后,精神是不是已经不正常了?”
白霜行的注意力,却是在另一句话上。
“辟邪的刀。”
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句子“我们不是一直想不通,应该如何除掉别墅里的厉鬼么?”
这本日记里,甚至阐明了小刀的使用方法——
只要找到厉鬼,并将辟邪刀刺进它心脏,他们就能顺利通关。
沈婵一时恍然,神色复杂。
这个男人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在他们死后,仍不愿放过他们的灵魂。
从故事后续来看,他失败了。
索命复仇的鬼魂并没有被小刀除掉,反倒是男人自己丢了性命,沦为第四只厉鬼。
到头来,这把被他用来驱鬼的刀,成了让他魂飞魄散的利刃。
有种难言的讽刺。
“道具找到,接下来,就要找出厉鬼的位置了。”
白霜行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好奇“笔记本这么厚,前面是什么内容?”
沈婵低头,把纸页往前翻。
出现的内容,让三人齐齐一愣。
[信仰我神……]
[神啊,我愿向您供奉鲜活的生命,请您降下恩赐,为我带来无上财富。]
再往前,是更为虔诚疯狂的呓语。
[我神慈悲,赞美神明!]
[神明保佑……]
[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神赐?家里那个黄脸婆,居然打算把神像扔掉……臭女人,去死!我过得这么不顺利,一定全是因为她!]
“这个男人,”季风临压低声音,“是邪神的信徒。”
受到邪神的污染,所以他才会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也因此,在某个深夜,杀害了熟睡中的所有家人。
他将三名受害者作为筹码,献上他们的血肉,试图召唤邪神,换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结果还没等来财富从天而降,就先被厉鬼们的报复夺走了性命。
实在恶心。
在卧室中的阵阵恶臭里,沈婵有点儿反胃。
“日记里,着重强调了‘待在那里’。”
白霜行思忖道“接下来,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想想,他可能把尸体藏在什么——”
她话没说完,忽地,有人在外敲响房门。
沈婵被吓了一跳,可转念想想,鬼怪才不会那么礼貌,进屋之前,还要敲一敲门。
季风临也明白这一点,轻轻把房门打开,走廊里,站着眼眶通红的姜采云。
“出……出事了。”
姜采云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住哽咽,浑身发抖“李子言死了。”
白霜行赶到一楼时,空气里,处处飘散着血腥味。
路过走廊,她有些惊讶地发现,男孩的尸体没了踪影。
长廊幽幽,充斥着暗黄色灯光,男孩原本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滩污血。
“厨房里的妈妈和女儿,也都不见了。”
姜采云用力擦去眼角泪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落“我们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血迹。”
白霜行应了声“嗯”。
之前她做过推测,他们见到的“一家三口”,只不过是鬼魂幻化的假象。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真正的鬼魂,已经开始了对他们的追杀。
李子言死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
走进杂物间大门,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骇人殷红。
年轻的男人靠坐于窗边,被刀从胸膛穿过,鲜血飞溅,染红大半墙面。
这幅景象太过凄惨,姜采云只看了一眼,就呜咽着哭出声来。
好友离世,哭泣是人之常情。
白霜行拍拍她后背,看向尸体边的曾叙。
这个健壮高大的汉子早已没了最初的魄力,整个人颓然弓着身体,如同一株被压弯的野草,瞧不出半点活力。
但他还是强撑起精神,带着哭腔开口。
“走进杂物间,当时窗帘开着。”
他说“我和李子言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帘拉上。我刚关好,他、他就——”
曾叙说不下去,抹了把眼泪。
季风临轻声“窗户里,同时映出你们两个的影子?”
“嗯。”
曾叙点头“当时我还对他说,厉鬼杀人的机制,肯定不是照镜子。之前在餐厅里,我们所有人都照过镜子,全活得好好的。”
他的语气更加颓丧“所以我特意看过窗户,我们两个的影子,都完完整整映在上面。”
可李子言死了,他却没有。
白霜行“李子言死前,没接触过水吧?”
见曾叙笃定点头,她摸了摸下颌“这样一来,水就能被排除了……关窗帘的时候,你和李子言的动作基本同步吗?”
曾叙想了想,摇头。
“没。”
他说“那时采云站在我们身后,李子言扭过头去安慰她,说厉鬼不可能从镜子里出来。”
它的确不会从镜子里出来。
男孩在走廊里死亡,而走廊中,并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反射的、类似于镜面的事物。
“回头……”
沈婵心下一动“既然水被排除,厉鬼之所以出现,就很可能和镜子有关——结合李子言的动作,会不会,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回头?”
姜采云和曾叙双双愣住。
……回头?
为什么不能回头?
或是说,为什么不能在镜子面前回头?这和厉鬼的藏身之处,有关系吗?
他们两人思索着没说话,沈婵刚才就随口一说,自己也讲不出缘由。
而另一边,白霜行的脸色渐沉。
沈婵看出她表情的变化,小声询问“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某个念头浮上心口,白霜行后背隐隐发凉。
“我有个猜想。”
她说“之前我们一直纳闷,不知道男主人把受害者的尸体藏在哪里……对吧。”
姜采云怔怔抬头,不知怎么,打了个哆嗦。
“他在日记里说,会和家人们永远在一起。”
白霜行双手环抱在胸前,眉目稍敛“既然‘水’被排除了,那么藏尸于池塘,也可以不去考虑——更何况,池塘和他的距离,太远了。”
“太、太远了?”
身后涌起一阵悚然凉意,沈婵跟上她的思路“所以……他把尸体,藏在很近的位置?”
“还记得你在卧室里说过的话吗?”
白霜行看她一眼,目光晦暗不明“床,象征着**和安全感,与此同时,也是最亲近的地方。”
当他们走进卧室,靠近那张床时,闻到了难以言喻的浓郁恶臭。
仅仅一滩血,真能散发出那样的味道吗?
沈婵……
沈婵“……草。”
永远生活在一起。
好好待在那里。
虽然阴阳相隔,但我们没有真正分开。
脑子里嗡地炸开,刺骨寒意从脚底直冲脊髓。
姜采云也反应过来,轻颤着后退一步“尸体……在他的床下?”
“男主人把受害者的尸体放在床下。”
曾叙觉得一阵恶寒“可我们要寻找的厉鬼是他,不是那三个受害者。这和厉鬼的藏身之处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也藏在床底下?
那样的话,男主人怎么可能无处不在、轻而易举地杀掉他们?
白霜行深深看他一眼。
“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她自己也感到几分瘆人,朝着沈婵和季风临靠近一步“有人深夜总是做梦,梦里一直有道声音对他说,好朋友,背靠背。”
她顿了顿“后来才发现,原来床板下藏着一具尸体。尸体脸部朝下,背部朝上,每天晚上,和他就像背靠背一样。”
沈婵脸色更差。
她已经隐隐明白,厉鬼究竟藏在哪儿了。
“如果我们上楼前往卧室,把床板掀开,应该能找到三具尸体。”
白霜行沉声“而他们……是身体朝下的。”
这就是白夜给予他们的提示。
有关“厉鬼藏身之处”的提示。
“背靠背……”
目光不自觉瞟向身后,姜采云头皮发麻,哭腔更重。
为什么,不能面对镜子回头?
——因为厉鬼正背靠着背,依附于他们每个人身后。
一旦他们站在镜子面前,并转过身去……
厉鬼将看见属于它的倒影,从而被唤醒。
背对着窗户吃饭的女孩,在窗户前抱起女儿尸体的女主人,或许曾在卫生间镜子前扭头的男孩,还有李子言。
他们全都因此死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其他人明明都在窗户的倒影里出现过,却好端端活到现在。
伸手关窗帘时,从来都是正面对着镜像。
念及此处,姜采云的后背上,倏然涌起大片鸡皮疙瘩。
不止她惊讶得说不出话,实时评论里,弹幕同样炸开了锅。
【我去!居然是这样!】
【刺激啊!厉鬼怎么还不大开杀戒?他们找到了杀人的规律,这个任务,不会到此结束吧?】
【科科,下意识看了看我的身后。】
【血流成河!我要看血流成河!】
“这只是我的推测。”
白霜行闭了闭眼“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楼上看看吧。”
只要确认床下有没有尸体,她的猜测,就能被证明出真假。
这个想法实在骇人,沈婵总觉得背上幽幽发冷,闻言用力点头
“对对对!如果能确定下来,我们尽快解决厉鬼,从别墅里逃出去!”
说完忽地一顿。
面前的姜采云和曾叙,很早之前,就死在了这场白夜里。
只要白夜还存在,他们的灵魂就不可能逃脱,将被永生永世困于其中。
“嗯。”
姜采云对此浑然不知,看一眼同伴冰冷的身体,咬了咬牙“走吧。”
穿过环形阶梯,白霜行又一次来到二楼。
与一层相比,这里的温度冷了许多,他们没犹豫,直接走进男女主人的卧室。
和计划里一样,曾叙与季风临一齐用力,将双人床整个掀翻。
看着床下的情景,白霜行攥了攥右拳。
手心里全是冷汗。
——床板下,果然钉着三具身体朝下的森森骷髅。
“所以,”姜采云尾音发颤,“白霜行,说对了。”
厉鬼正伺机而动,依附于他们身后。
她心中瘆得慌,朝着曾叙靠近几步“我们、我们怎样才能除掉它?”
白霜行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只可惜,没能顺利出声。
在她回答之前,走廊里,有另一道声音对姜采云做出了回应。
——那是一声清脆的孩童轻笑。
“该死。”
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曾叙皱眉“我们要躲起来吗?”
可环顾四周,这地方家徒四壁,根本没地方能够躲藏。
白霜行眼疾手快,关掉房间里的灯,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没人再说话。
耳边落针可闻,房门外,响起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踏踏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声音似乎更乱更杂了些。
窗帘被紧紧拉上,别墅外,雨势更大。
沉寂的雷鸣再度响起,轰隆隆吵个不停。
在不绝于耳的电闪雷鸣里,走廊中的声响,渐渐听得不甚清晰。
白霜行沉着视线,始终没放松戒备,死死盯着门边。
他们好不容易才察觉厉鬼出现的规律,只希望别出岔子才好。
又是一瞬雷鸣。
姜采云站在角落一动不动,刹那间,愕然睁大双眼——
门……
开了。
吱呀一声,无比贴近地响彻耳畔,将她的整颗心倏然提起。
阴冷拂面而过,姜采云喘不过气,难以呼吸。
走廊里的亮光渗进卧室,短短一个转瞬,卧室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一声凄厉笑音。
季风临皱眉“小心!”
他反应极快,拉着白霜行与沈婵迅速后退,与此同时,一只尖利鬼爪轰然穿透房门!
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沈婵差点忘记呼吸。
如果他们仍然站在门后……那只手,已经穿透其中某个人的心口。
惊雷簇簇,房门被吱呀推开,与它一并响起的,是声声幽怨鬼哭。
看清走廊里的画面,白霜行心下拧紧。
门外……一共有四只厉鬼。
女主人,男孩,女孩,以及刚刚死去的李子言。
和前三个鬼魂一样,年轻男人面无血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只剩下怨念深重的杀意。
“李子言?!”
姜采云惊愕不已“为什么……”
【叮咚!】
【温馨提示在怨念过重的地方,死去的人们,会被同化为厉鬼哦!】
【是保护自己,还是杀死曾经的同伴……】
【哎呀,真是个想不通的哲学问题呢。】
混蛋。
白霜行在心里暗骂一声,目光微动,看向身边的季风临。
一行人中,他的身手最好,下楼前往一层前,由他拿下了笔记本和驱邪小刀。
不过……那把刀能不能除掉这四只鬼魂,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记得日记里写过,小刀能“让遭到污染的厉鬼魂飞魄散”,但显而易见,它们没有受到邪神污染。
否则,男主人拿着它防身,不可能还是死于妻儿之手。
他的妻子儿女生前都是正常人,之所以化作厉鬼,全因怨念深重,与“污染”无关。
真正被邪神污染的,是写下日记的男主人。
也就是说……这把驱邪刀,大概率只能除掉男人的魂魄。
如果不用刀,而是使用她的技能——
门边的厉鬼气势汹汹,不给他们更多机会,狂啸一声直扑而来。
曾叙咬牙,亮出手里的驱邪符。
在短促的几秒钟之内,白霜行迅速思忖。
业火和修罗刀的确能斩杀鬼魂,但那样一来,李子言也将魂飞魄散。
这四只鬼魂生前都没作恶,其中之一,还是个被白夜所害的可怜人。
在业火灼烧下,他不可能幸存。
心脏怦怦,她动了动指尖。
还有一个办法。
一个万无一失、不会出现额外牺牲的办法。
门口的鬼魂们之所以逗留在别墅里,是因为男主人的魂魄,仍旧藏匿于此地。
它们因凶手而死,只有等到那人魂飞魄散,才愿意离去。
四下沉寂一秒。
紧接着,天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
白光漫天,当白霜行抬头,恰好与季风临四目相对。
他的双目黢黑沉凝,在道道刺眼的闪电之中,如同浓浓晕开的墨。
目光在空中短暂相触,白霜行读懂他的意思,微微点头,向他做出一个了然的口型。
再眨眼——
少年猛然动身,直冲窗边!
【这是在干什么?想从窗户逃走吗?这里是二楼,好像行得通。】
【哈哈哈哈哈他们完蛋了!】
【群鬼环绕,太酷了!驱邪符完全拦不住它们啊!】
【窗边是危险区域欸!或许……他该不会想要召出厉鬼吧!】
季风临并未理会飘过的弹幕,动作飞快,拉开窗帘。
与此同时,沈婵从商城兑换出一张驱邪符,按在李子言脑门上。
符箓用处不大,顶多让厉鬼停顿几秒,她心下着急,瞥见窗边的动静,不由一愣。
季风临……毫不犹豫,转过了身。
黑沉沉的暮色笼罩四野,走廊里的灯光宛如暗潮,悄然涌入房间。
窗户映照出少年高瘦的背影,也正是此刻,刺骨寒意自他后背猛然窜出——
而他垂下眼睫,竟握紧刀柄,直直刺向身后!
人类的心脏在左。
厉鬼和他背对着背,那便是在右。
脑海里,监察系统号愉快看戏,扬起嘴角。
他们以为这样做,就能活下去吗?
只可惜,还是死路一条。
厉鬼出现,不会留给他反应的时间。
只要他背对镜面,厉鬼被唤醒……
由怨气凝成的刀,就会将他刺穿。
这是必死无疑的局。
要想通关,必须有个人牺牲。
所有人都喜欢悲剧性的英雄情节,将它放在综艺节目里再合适不过,不是吗?
不出所料,窗外闪电划过,厉鬼露出狰狞面孔。
怨气化作长刀,当季风临抬手,刺向他心口——
【来了来了!血流成河!】
【终于!快杀光他们!!!】
【人类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厉鬼更快?他真以为自己能毫发无损通关挑战吗,笑死了。】
弹幕一条接着一条,如同兴奋高亢的污浊浪潮,奔涌不休。
然而,毫无征兆地,小丑脸上笑容止住。
等等。
为什么……
在厉鬼现身的同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出现了一道极其突兀的白光?
实时评论里,盛大的狂欢猝然终止,弹幕亦是顿住。
心有所感,侧过视线,看向白霜行。
早在对视的那一秒,她和季风临,就有了同样的计划。
她在顷刻之间猜出季风临的想法,而后者,给予了她所有的信任。
即便面对死亡,仍然不会有片刻迟疑的,全心全意的信任。
白光柔和,如同巨大的茧,将少年浑然包裹。
怨气所化的长刀锋利无匹,触碰到白芒之时,却如扬尘般散去,消弭无踪。
而在季风临身后,驱邪小刀寒芒毕露,狠狠穿透厉鬼心口,势如破竹。
千钧一发,恰到好处。
这是属于白霜行的技能——
【守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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