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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条血丝好似蠕动的虫蛇,&bsp&bsp将原本洁白的墙壁迅速吞没。
除了一尊被红布遮盖的神像,暗室中央再无其它物件,然而白霜行却清楚听到,&bsp&bsp耳边有数道声音同时响起。
夹杂着巨型机器的嗡鸣声,&bsp&bsp庞然巨兽的咆哮声,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bsp&bsp风声,水声,哭声。
还有一阵不知从何而来、晦涩诡谲的尖锐笑声。
这些声音齐齐进入耳膜,再潮水般涌上脑海,&bsp&bsp犹如千斤巨鼎轰然下落,&bsp&bsp压得她精神一瞬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bsp&bsp白霜行几乎感觉不到身边的任何存在,&bsp&bsp整个人犹如坠落梦境之中。
很快,她用力咬破舌尖。
锐利的疼痛化作一把尖刀,&bsp&bsp直直刺向她的神经,&bsp&bsp白霜行一个激灵,&bsp&bsp总算找回了几分活着的实感。
那尊神像的力量……比在百家街号楼的时候更强了。
强烈的压迫感沉重不堪,&bsp&bsp加之周围有狂涌的血丝团团围住,神像即便不动如山,&bsp&bsp任何人也都无法靠近它半步。
白霜行没有犹豫,&bsp&bsp在瞬息之间下了决定“快走!”
她说着俯身,&bsp&bsp一把抱起江绵,&bsp&bsp空出的左手则拽住沈婵胳膊,毫不迟疑地冲向楼梯。
沈婵第一次见到神像,&bsp&bsp在铺天盖地的威慑力下呆了一阵,&bsp&bsp被白霜行这样一拽,&bsp&bsp总算也恢复理智。
“这就是你说过的那尊邪神?”
她不傻,见到那块诡异的红布时,立马就想到了白霜行曾经对神像的描述。
说话间,沈婵咬了咬牙,努力止住身体的颤抖。
……这种感觉,太匪夷所思了。
之前白霜行向她提起邪神时,只说一旦直视神像,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当时的沈婵想象不出那究竟是怎样的感受,思考几秒,猜测大概和看恐怖片差不多。
直到现在亲眼目睹了暗室里的景象,她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有多么单纯幼稚。
暗室昏暗狭窄,无比浓郁的怨气、杀气与阴气汇集在一起,给人的窒息感比海更浓。
当她看向神像,恐惧的情绪汹涌得仿佛拥有了实体,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一举将她吞噬殆尽。
出于本能,身体开始发抖发软,别说反抗,连迈动双腿逃跑都难。
明明在平日里,沈婵的胆子并不算小。
身后的血丝疯狂扭曲蠕动,白霜行避开其中几条的袭击,心口砰砰跳。
她刚刚也被吓得够呛,准确来说,在那种极致的压迫力下,没有人不会觉得恍惚。
又是一条手指粗细的血丝袭来,白霜行正要躲闪,怀里抱着的江绵忽然伸出右手,一把将它握住。
下一刻,用力一扯。
虽然无法使用能力,但江绵好歹是个实力强劲的厉鬼,这些低阶血丝只能蚕食人类的血肉,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女孩掌心凝出一抹黑色的怨气,血丝在她手中轻轻一颤,如同枯萎的树枝般,一动不动跌落在地。
“地下室里的血丝很弱。”
江绵细声细气,有些紧张“姐姐,我可以保护你们。”
白霜行哇哦。
沈婵哇哦。
原来……她们这两个姐姐才是处在食物链底端的家伙吗?
楼梯不深,白霜行很快回到校长办公室。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暗室之外,居然也成了一片血色地狱——
丝丝缕缕的血管从地下蔓延开来,像一条条交织缠绕的蛛丝,在墙上铺展出错综复杂的脉络。
只不过,比起暗室里具有攻击性的红血丝,它们似乎更弱一些,软绵绵攀附在墙边,没有打算发动袭击的样子。
白霜行想起来了。
当校长第一次出现在教室时,所有学生的校规纸全都变成了血红色,墙壁则像现在这样,笼罩上一层血丝。
那时有学生遵循班主任版本的规则,遇到鬼怪后,第一时间出声逃跑——
结果下一秒,就死在了鬼怪手中。
于是白霜行做出推测,在一片血红的环境下,必须遵守校长版本的规则。
即“装作什么也看不见,不出声,不理睬,也不能动”。
沈婵愕然,想不明白其中逻辑“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白霜行皱眉,迅速把书柜推回原位“先从这里离开吧。”
她们之所以来到校长办公室,一是为了寻找线索,二是等待江绵寻找压迫感的源头。
现在目的达成,没理由继续待在这地方——
一旦被校长发现,不知道还会引出什么乱子。
打开办公室大门,很幸运,门外没人。
白霜行跨步而出,沈婵离开时,重新关好门。
见到走廊里的情景,她不禁头皮发麻。
走廊上同样生满血丝,密密麻麻,形如藤蔓。
窗外的天色暗淡得不像话,现在分明还是早上,天空却昏暗无光,在泼墨一般的黢黑里,弥散出血一样的红。
“校长和秦老师代表着两份校规,每份校规,或许都延展出了一个世界。”
白霜行脚步很快,压低声音“现在这个,就是校长的世界。”
校长版本的规则无情而冷漠,与之对应地,由它衍生出的世界,也会变得压抑绝望。
血肉遍地、漫天无光,恰好对应着学生们濒临崩溃的内心世界。
时至此刻,一切的真相呼之欲出。
行走在寂静的走廊里,沈婵尝试分析“校长之所以把办公室选在这儿,应该和邪神有关——他需要一个足够安静偏僻的地下室。”
白霜行点头。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两个原因。”
她顿了顿,即将离开这条走廊时,回头看了眼窗边的树影“校长办公室旁边,种着很多槐树。槐树是树中之鬼,属阴,能够聚集阴气,能够滋养邪神神像。”
由于曾经遭遇过的某些事情,白霜行对灵异神怪的研究十分热衷,所以知道不少相关知识。
沈婵知道她的那段经历,微微颔首“第二个原因呢?”
开口时,她也回头看了看窗边的槐树。
树影婆娑,在整个血红的世界里,像极一双双浮动的手。
这是供养邪神的阴气源头。
沈婵看得毛骨悚然,飞快挪开视线。
“教学楼。”
白霜行耐心解释“如果要做到百分百隐蔽,他大可把地下室建在自己家,但那样的话,邪神阴气太重,很可能让他遭到反噬。”
百里是精通阴阳五行术法的天师,在号楼的地下室里布置了许多符纸,足以压住邪神的戾气。
但显然,从校长办公室的布置来看,校长是个这方面的门外汉。
她低声“教学楼里生活着成百上千的学生,阳气极盛。”
沈婵嘴角一抽“不是吧。他作为一个校长,居然把学校当作邪神祭祀的场地,让学生帮他压制阴气……”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人渣。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校长供奉邪神,并打算在月日当天祭祀。”
想起在百家街里的经历,白霜行眸色渐冷“而这个神所需要的祭品……是人。”
说到这里,她们已经来到了通往教室的楼梯。
经过楼梯拐角,白霜行朝着窗口向外望去,只见一片苍茫狰狞的红。
空气里的温度,不知什么时候冷了很多。
“校长的信里写秦老师‘多管闲事’,也就是说,她原本和这件事毫无关联。”
沈婵的表情也不怎么好“她无意间发现了校长他们的计划,知道那群混蛋打算杀人,所以——”
所以遭到了灭口。
想着想着,她愤然咬牙“他们还有良知吗?!”
白霜行低垂着眼,没吭声。
每个人都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百里想要年轻永驻,校长可能想要钱,又或是权,当一个人的贪婪达到顶峰,良知也就被一点点蚕食了。
沈婵越想越气,奈何被困在这场白夜里,连伸张正义、惩处恶人都做不到。
她叹了口气“霜霜,你觉得,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霜行心里早有打算“去教师办公室,找秦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对她使用共情。”
共情,是神鬼之家里最基础的一项能力,能与鬼怪心灵相通,有一定几率提升鬼怪的好感度。
但与之对应地,这个技能的使用条件也十分苛刻。
白霜行曾仔仔细细看过技能介绍,共情用处不小,却有两个不小的限制。
第一,每场白夜里,只能使用一次共情。
这个很好理解。如果不限制使用次数,白霜行遇上一个鬼怪就能与之共情沟通,一来二去,白夜挑战能变成她的家庭聚会。
第二,共情有一定几率触发失败。
要想成功共情,必须了解鬼怪生前的经历、以及形成怨念的原因。
譬如江绵,白霜行在使用技能之前,就知道女孩受到过长时间的家暴,后来被百里献祭给邪神。
如果对鬼怪一无所知,就会浪费掉仅此一次的共情机会。
想到这里,白霜行抿抿唇。
她成功破解了校规的深层含义,如果对秦梦蝶用出共情,成功概率很大。
眼看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上课时间,她们不敢耽搁,很快来到三楼的教室办公室门口。
刚一上楼,沈婵就变了脸色,沉声低骂“该死。”
——办公室大门紧锁,墙壁和门板都有被大火烧灼的痕迹,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黑。
大门旁边,立着一块告示牌。
[教师办公室须知]
[因一位老师疏忽,办公室发生了火灾,无法使用。即日起暂时封锁教师办公室,请不要尝试进入。]
沈婵试着推了推门,门板和墙壁如同被固定在一起,纹丝不动。
不要白费功夫啦,你们进不去的。
脑海中,身穿白色长裙的监察系统咯咯笑出声,对她们的表情很是满意作为一个善良的系统,我可以来为你们解答困惑。
你们已经知道,这是校长管辖的血色世界了吧。
它微微摇晃身体,裙摆如波按理来说,这场白夜的主体是秦梦蝶的执念,她拥有绝对高等的权限,但,你们也看到了——
白霜行心下一动,隐隐有了猜想。
果然,哼笑一声“神”的力量,也有一部分残留在了这里。
白霜行皱眉“邪神……站在校长的那一边。”
没错!
监察系统点头你们发现了神像的秘密,让“神”的力量渐渐苏醒,现在校长的规则,已经能稳稳压过秦梦蝶了。
难怪在此之前,会有两份规则交错出现的情况。
那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彼此抗衡。
白霜行神色微沉。
她们要想探明真相,就必须和邪神挂上钩,而一旦唤醒邪神,便会让校长一方的力量飞速上涨。
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局面。
白夜早有准备,不会让她接触秦梦蝶。
总而言之呢,秦梦蝶已经被死死压制,你们不可能唤醒她。
笑了笑,语气里有些得意如果我是你们,就会放弃打算和秦梦蝶共情的念头,乖乖回教室上课——距离上课时间,可没剩下多久了哦。
校规里明确说过不能迟到早退,在上课铃声打响之前,白霜行和沈婵回到了教室里。
沈婵愤愤不平,满心不悦“主线任务让我们在这里学习两天,现在已经到最后一天……我们不会真要在教室里老老实实上课,然后等天一黑,被传送出白夜吧?”
她不甘心。
秦梦蝶是个一心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发现邪神祭祀的事情后,一定打算制止。
正因如此,才遭到了校长等人的灭口。
秦梦蝶不明不白地死了,校长仍然留在学校里装好人,生活一帆风顺;
至于沈婵,她和白霜行调查出了背后的一切真相,碍于校规,却只能呆呆坐在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