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后玉珠躺在床上,望着朦胧的天花板,想象着此时的深圳,想象着英才幼儿园的孩子们;想象着卫士的生日晚宴┄┄她突然消失,金铎会哭吗?……文慧肯定会哭。
想起这些,玉珠想哭,却哭不出来;眼皮粘涩,想睡却睡不着;她想忘掉过往的一切,过往的一切却像快进的录影带一幕幕闪过。
直到半夜一点钟,玉珠仍然睡意全无,一个可怕的念头潮水一样漫上心头,她在黑暗中坠落,坠向永恒┄┄黑暗的恐惧像厚重的巨石压迫着她,使她窒息。
她一脸惊恐地从床上坐起来,开了床头灯,万赖俱寂,世界在沉睡┄┄世界正在死去。
玉珠听到一只蚊子在她耳边嗡嗡飞,嗡嗡声围着她绕来绕去,蚊子最后落在她白皙的胳膊上,她静静看着蚊子将口针刺入她的皮肤,她红色的血液注入蚊子的肚子,蚊子的肚子越来越鼓胀,整个身体变成紫红的小圆球,最后蚊子无法支撑自身的重量,滚落到地板上。
玉珠凄然一笑,心想,让你贪,撑死了吧。蚊子叮过的地方是一个小红点,玉珠却感觉不到疼痛。
窗户发白时,她进入轻浅的睡眠,朦朦胧胧中她听到父母起床,做饭,轻声说话,轻轻地关门,上班去了。
接近中午玉珠醒来,母亲把饭菜热在蒸锅里,她没有食欲,喝了一杯牛奶,又躺回床上,似乎在看天花板,其实什么也没看。
接下来的两天,玉珠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幽灵在空气中飘荡;失眠,没有食欲,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脑海中不断涌出一个念头:死!――逃离这个勾心斗角,弱肉强食的糟糕世界。
从深圳回来第三天,早上父母上班刚走,凤芝来了。凤芝也是刚知道玉珠回来了,凤芝拉着玉珠的旅行箱,拎着六株三角梅。
看见柔弱油绿的三角梅的一瞬间,玉珠冰冷的心被融化了,她抱着凤芝放声痛哭起来,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个痛快。
两人费尽心机的脱逃计划至此彻底失败了。
凤芝被宋军的马仔打伤,小店被砸的稀巴烂;玉珠像做了一个美好的梦,短短的美梦。
俩人哭完刚坐下,金铎的电话打进来了,告诉凤芝去顺安大酒店取电动车。
玉珠一下站起来,一时冲动,立即找衣服,要去顺安大酒店看看金铎。
“他大老远回来,我应该去看他一眼,也许┄┄就这一次机会了。”玉珠说。
凤芝一把拽住玉珠,给玉珠讲了刚才在“三宝粥铺”和金铎会面的经过,金铎打倒两个马仔后,迅速离开,有一辆皮卡车在后边追他,没追上。
“他┄┄被跟踪了。”玉珠问。
“对,一回来就被跟踪了。”凤芝说。
“那怎么办?┄┄他不能老在酒店呆着呀?”玉珠担心的说。
凤芝说:“他好像在等快递,让我收到马上送过去。”
玉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是我害了他。”
凤芝拉着玉珠的手,安慰说:“是唐英杰害了你,金铎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你不必自责,金铎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儿。”
玉珠哭着说:“要不是为我,他何必如此。”
凤芝说:“我看金铎挺有主意,你保重自己,别跟着瞎操心了。”
玉珠不依不饶:“他到了家门口了,我不去看看他,成什么了?”
凤芝说:“你去看他,才是害他,你傻呀?”
玉珠呆住了,只有泪珠儿一串一串从脸颊上滚落。
凤芝站起来说:“你别哭,等着,我去看看,把车取回来,什么情况我回来告诉你。这样行吧?”
玉珠点头。
凤芝临出门突然站住,回头说:“我觉得有个事儿嘛,冷不丁儿想起来了――那二万块钱我先用着,回头还你。”
玉珠愣住了,问:“什么?二万块钱?”
凤芝说:“看你这记性,给我装店的钱啊。”
玉珠更懵了,问:“装店,你店咋的了?”
凤芝亲呢地拍拍玉珠的脸蛋说:“你傻了?不是让宋军给砸了吗?”
玉珠说:“是吗?┄┄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呀?”
凤芝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地说:“嗯┄┄明白了,都是金铎搞的鬼,你等着,我取了车回来,详细给你说。”
玉珠满脸错愕地看着凤芝出了门,自言自语道:“我-傻-了?”
二十天前,玉珠逃脱樊篱到了深圳,跟家里报了平安,跟凤芝报了平安后就关掉手机,她以为这样就切断了顺安的羁绊,所以对后来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