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神色微变,旋即归于平静,有些吃力地叹息道:“人力有时而穷,原是朕不该心存奢望。能有这一时三刻交代一些事情,已是难得了。”
胡垆颔首道:“陛下请讲。”
刘宏道:“等朕去后,那些人应该会拥立协儿继位,毕竟他年岁尚幼,算是容易掌控的傀儡。他们手中有传国玉玺,协儿的皇位在大义上无可撼动。稍后道长可以带皇后出宫与辩儿相见,皇后身上有朕前几天写下、封辩儿为燕王的血诏。如此辩儿该有足够的名分保守幽州,待将来时机到时再重整大汉江山。”
“燕王……”胡垆略作思忖,拱手道,“陛下思虑周,贫道必定护送皇后安见到燕王。”
便在此时,殿外忽地传来惊天喊杀之声。
刘宏与何皇后一起变色。
胡垆微笑道:“两位不必担心,此是董卓不满十常侍把持宫禁,联合朝中一些文武入宫锄奸。”
刘宏惨笑道:“他们自身也非忠正之臣,又谈何锄奸?不过此时宫中大乱,倒正方便道长救皇后脱身。”
何皇后悲呼:“陛下!”
尽管近年来刘宏沉迷酒色玩了,彼此的夫妻之情早已淡薄,此刻见他在临终之际如此顾自己,也不由心中感动继而悲从中来。
胡垆却不再耽搁,道一声“贫道遵旨”,便抬手一招,将何皇后收入碧玉葫芦之内。
刘宏面现欣慰之色,又道:“朕不愿死后再早乱贼凌辱,还请道长出手将此寝宫焚毁罢!”
胡垆看着这位昏聩一生,只在最后表现出一些帝皇智慧与尊严的荒唐天子,蓦然张口喷出一条红艳艳火龙,霎时间将整座寝宫化为火海。
随后胡垆身形凭空消失,刘宏则在炽烈火焰中神态安详地闭上双目。
等到有人发现火起,怀着各种目的前来抢救时,却发现这火焰大有古怪,泼水不熄、扑之欲燃,在赔上几条性命和更多焦头烂额的伤者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将这座寝宫烧成一地难辨人与物的残烬余灰。
此时董卓已率兵杀尽十常侍及其党羽,得知刘宏与何皇后葬身火海,自是顺势将这口黑锅扣在已经无法辩解的十常侍身上,再颠倒一下事情的先后,宣称是他们弑杀帝后,自己则是为国锄奸为帝后复仇的正义使者。
此后,已独揽雒阳大权的董卓凭一份先帝生前留下的诏书,拥立陈留王刘协即皇帝位。
刘协登基后,转头便加封董卓为相国,总揽天下军政。又效法前汉萧何故事,准其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董卓掌权之初,倒也展现出几分英明气象,用尽或软或硬地诸般手段,擢拔许多当世名流高士入朝任用,收得一时之望。
但等到后来渐渐发觉自己礼敬的这些高门名士始终不肯真心有效,反而用各种明暗手段处处掣肘,令他堂堂大汉相国的政令难出雒阳,又时时觊觎密谋,试图将他从相国高位打落尘埃,董卓终于扯下礼贤敬士的伪装,现出沙场屠夫的狰狞本相。
董卓纳谋主李儒之策,故意露出破绽与人可乘之机,诱使越骑校尉伍孚等人设伏谋刺,他却又预先设伏将伍孚等人一网打尽,更借此事大肆诛连,在雒阳城杀个人头滚滚,鲜血将洛水尽都染赤。
经此一事,满朝王公文武噤若寒蝉,自觉充当起董卓摆在朝堂上的吉祥物,再无人敢出一言违拗董卓。
董卓自觉大权在握,便愈发骄横恣肆,竟至夜宿龙床,玷辱宫女。又为炫耀武功而放纵军士杀戮良民、劫掠妇女,每每马悬人头、车载妇女财物而归,宣扬破贼杀敌大胜。
种种倒行逆施,令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有壮志野心之枭雄豪杰,皆暗中筹谋蓄势,静待以讨董之名而乘势崛起的时机。
值此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忽有朝廷使者前来幽州,自称带来先帝遗诏,要皇子刘辩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