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心心念念求得长生永治江山的大唐皇帝李纯终究还是死了,那掀起轩然大波后迎入帝都的佛骨舍利与佛子法海似乎全没半点功效。
太子李恒得生母贵妃郭氏及梁守谦、王守澄等人助力,一举铲除了素日更受父皇李纯器重、一度严重威胁自己储君之位的皇次子李恽,正位九五君临天下。
李恒即位之后,先尊生母郭氏为皇太后,而后秉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惯例,一手官爵一手钢刀,一面大赏从龙之臣,一面将先皇旧臣及李恽党羽或杀或贬,从而巩固自己刚刚到手的皇权。
为凸显至尊煌煌之威,他又下旨将天下所有「冒犯」自己名讳的地名改掉,于是堂堂五岳之一的北方恒岳不得不委屈自己改名为「镇岳」,连恒岳以南一个很不起眼的名为「恒阳」的小县城,也要随之改名为「曲阳」。
一番操作之后,眼见得算是坐稳了江山,这位以二十六岁的壮盛之年登基的新君却全无励精图治,重整被他晚年昏聩的老子祸害不浅的社稷生民,反而一味的贪图安逸,纵情享乐。
如此一年有余,朝中忠诚耿介之臣不知多少次献纳谏言,却始终难以劝得李恒回心转意,尽都夙夜忧叹心焦如焚。
这一天忽有谏议大夫郑覃求见宰相段文昌,言说地方上奏说今年虽少雨水,黄河水位却不断上涨,隐有横溃中原,改道入淮,合流入海的大凶之象。还说此事早已多番上奏,奏疏却都入泥牛入海,始终未得宫中批复。
段文昌尚未拿出主张,又有司天监监正卢晟入府求见,言说司天监的几位老供奉算到河、淮有变,若应对不当只恐中原沃土尽成泽国,亿万生灵俱化鱼鳖,推究祸乱之源,却是有大妖在黄河源头作祟,令黄河中裹挟的泥沙越来越多,渐渐抬高河床升高水位。
此刻段文昌再也坐不稳相府,急忙亲自带两人入宫,求见了正沉溺与声色之娱的李恒,详细陈述了相关情况。
李恒听得半信半疑,皱眉问道「段卿,此事的后果当真如此严重?」
段文昌急忙躬身禀道「陛下,黄河自古即有泛滥顽疾,如今又加妖邪作祟,若不及早谋划对策,只恐酿成一场空前浩劫。」
李恒又问「依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段文昌来时以有服案,当时从容答道「臣以为当双管齐下,一面派干员整顿河务,加固河堤以御水患,一面遣使者出使吐蕃,暗中却请司天监的几位供奉随行,至黄河之源所在降服妖魔,根除祸源。」
李恒沉吟半晌,终于颔首道「如此便依卿所奏,且传翰林拟旨!」
次日,朝廷颁下旨意,命御史大夫刘元鼎为会盟使,率一支使团前往吐蕃,重申往年盟约,永固两国盟好。
刘元鼎略有些匆忙地即日启程,在离开帝都之时,用手摸了摸袖中的另一份密旨,心中沉甸甸地颇有些压力。
使团一路西进,非只一日将至两国边界。
天色将晚,使团在一处驿馆歇宿。
刘元鼎心中有事,时至深夜仍难入眠,只在灯下捧书闲读。
忽地桌上蜡烛的火焰一下飘摇,刘元鼎眼角瞥见身畔凭空现出一片黑影,下意识地转头望去,立时看见一个面如满月、体态轻肥的道人笑嘻嘻望着自己。
「来人!」刘元鼎变色疾呼。
那道人不慌不忙的摆手道「刘公莫叫,贫道用了些小小手段,室外之人是听不到室内动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