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后山的一棵大松树下,胡垆悠闲地半躺在一张逍遥椅上,左手拿着碧玉葫芦,不时往嘴里灌一口美酒,右手则拿着一部看上去已有些年头的书册翻看。
那书册的封面上,赫然题着太极拳经四个篆体古字。
这是张三丰手录的武学心得,但只是太极拳经而非“太极拳”和“太极剑”。
早在近二十年前,张三丰便已经参悟得“太极”之道,并借以将一身武学熔于一炉,臻达入微境大圆满,一身修为混一圆融,无缺无漏。
然而“太极”之道太过玄妙深奥,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即使以张三丰之能,也不得不借用了许多晦涩艰深的丹道术语,才勉强将其诉诸文字,写成这一部太极拳经。
这也导致此经明明是张三丰一身武学的集大成之作,却失之曲高和寡。
他门下七大子弟虽个个资质悟性不凡,在参阅此经时也只能勉强领会一点皮毛。
近年来张三丰多次闭关,便是试图将这一部太极拳经演道为法,化虚为实,创出一路拳剑功夫阐明其中的“太极”之道。
虽然这拳剑功夫必然仍会对悟性有极高要求,易学而难精,却总算是给门人弟子开辟了一条有机窥视“太极”之道的门径。
此次胡垆对武当派的恩情实在太重,张三丰自觉无以酬报,于是取出这部拳经交由胡垆参悟。
当然,这也是张三丰笃定胡垆在武学上已经走出自己的道路,虽不如自己走的更远,却也相差有限,已经不可能返回头去重新走自己开辟的这条路。
因此,他以为胡垆虽能从这部拳经中得到极大的好处,抵偿了这桩天大的人情,却不至于被其得去自己一身武学的本源奥秘。
只可惜张三丰不知胡垆这一身武功走的是海纳百川的路子,从最早的“醉梦红尘,归藏八法”,到“玄都八景剑法”,直至“葫芦心经”,皆是将易理与后世数据建模理念结合后推演出来的,可以涵纳万法、熔炼百经而不断自我完善与升华。
而且胡垆前两世都曾广罗天下武学,“太极拳剑”这一门功法自然也在其中。如今他以“太极拳剑”的“法”为参照,参悟太极拳经中蕴含的“道”,自然事半功倍。
算一算他借阅太极拳经已经七天,不仅已将经书由头至尾背得滚瓜烂熟,也已深得太极阴阳生克变化至理之三昧,并初步融入自身所学。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将这部凝聚张三丰一身武学精粹的拳经融会贯通,化作促进自身成长的资粮。
胡垆正体悟着张三丰在书写拳经之时,不自觉融入每一个字笔画中的拳意剑理,蓦然间双耳微动,随即合上书,收起碧玉葫芦,半躺的身体也坐直了。
“远桥,贫道听你步履匆匆,呼吸不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他悠然问出的这一句话,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出现在下面的山路上,片刻便走到这棵松树下,尽管面色凝重,果然像有事发生的样子,却还是先恭恭敬敬地向胡垆施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
“道长,方才有山下的弟子传来消息,不知是谁将你知晓谢逊下落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如今已经有不少武林中人在山下聚集,有的是志在向谢逊复仇,有的则是觊觎‘屠龙刀’。”
“终究有人忍不住,开始在背后弄手脚了。”
胡垆站起身来,先轻轻抖落道袍上的几根松针,而后将手中的太极拳经递到宋远桥面前,笑道,
“看来贫道也是时候离开了,这部拳经便劳烦远桥你交还张道友,并代贫道致以谢意。”
宋远桥面色微变,并不去接那拳经,沉声道:“道长如此说,可是以为我武当派尽是胆小怕事,忘恩负义之辈?”
胡垆见这老好人难得发脾气,忙摆手安抚道:“远桥稍安勿躁,贫道此时离开,并非担心会将麻烦带给武当派,而是担心有张道友这尊大神坐镇,没有人敢来寻贫道的晦气,贫道也就无从将计就计,把藏在背后的鬼祟小人揪出来。”
宋远桥神色缓和下来,先将拳经接过来,然后又道:“道长即便要走,也不必急在一时,怎都要容我师徒设宴为你践行。”
胡垆笑道:“云中孤雁,水上浮萍,缘来则会,缘尽则散,又何必弄这些虚礼?”
说罢,张口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过后不久,后山深处两团白影如狂风卷地般呼啸而来,其中还夹着一个孩童的清脆笑声,霎时间便到了两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