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太太是十天前抵达的帝京。
赵大叔又怕她年纪大了,也不敢赶得太快,因此足足用了十七八天才到,到了帝京之后,老太太就没有出过门,一则是周慕娇确实腾不出时间陪她出去走走,二则是,老太太近乡情怯,周宅离黎家只有一街之隔,走过去也用不了半盏茶,她就是不敢去。
今日周慕娇得了空,江雾渔也回来了,沧澜书院放了假,小五和小九都在,这么多人陪着,黎老太太总算有勇气出门了。
时值傍晚,连天擦黑还有一丢丢时间,黎老太太无心欣赏路上变化,过去的一路一次也没有掀开马车帘子,一直闭目养神,直至江雾渔说到了,黎老太太才睁开眼。
当年她随黎大人去岭南赴任时,黎宅还有五六房人住着,黎家原本就是大族,不止京城黎家有这么多人,他们老家也还有着整整一族人,往上算九族,至少有几万人。
那件事之后,黎家五服之内皆被流放或是充军,至于五服之外的,改姓的改姓,搬家的搬家,二十年过去,谁也不知道真正的黎家人其实还有多少。
眼前的黎宅,门头塌了一半,围墙外全是裂缝,只要一场暴雨,就能将整堵墙给摧毁,墙脚长满了青苔和杂草。
黎老太太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就道:“回去吧。”
周慕娇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我已经让江叔去寻幸存的黎家子弟了,皇上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等找到他们了,我就让皇上把黎家还给我们。”
“不必费那心思去寻。”黎老太太让江雾渔调头,“黎家是戴罪之家,他们离我们越远,才能过好自已的日子,他日若是老天开眼,皇上帮我们黎家沉冤得雪,黎家恢复了荣光,他们自然会自已寻回来。”
就算是回来的黎家族亲成千上万,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她嫡亲的侄子侄女,也回不来了。
不是所有姓黎的,都可以称作黎家人的。
天慢慢黑下来,说好了,今日要带老太太去悦东楼吃饭,于是从黎家离开,马车便直奔悦东楼。
一行人刚进来,掌柜的就迎上来了:“周姑娘,你朋友来好一会了,这会已经喝开了,就在地字房。”
周慕娇疑惑:“我朋友?谁?我今天没有约人。”
掌柜的更疑惑了:“可他们拿出了你的信物,我也是看了信物,才让他们进地字房的。”
“是个姑娘?”
“不是,是两个年轻公子,看着挺贵气的,帝京口音,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个被娇养在家的勋贵子弟。”
“行,那我去看看,你把我祖母他们带去一楼的包厢。”
话才说完,楼上就传来惊喜的叫声:“周姑娘!”
这声音……
是太子啊!
太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欣喜,他身后跟着十七皇子,十七皇子虽然年纪小一些,但是比太子要深沉许多,见了周慕娇,也只是勾了勾唇:“周姑娘。”
又望向江雾渔:“江大人。这位是……”
周慕娇便介绍:“这是我祖母,祖母,这是当今太子与十七皇子殿下。祖母,我跟他们说一会话,一会再陪您吃饭。”
黎老太太微微福了福身,便由江雾渔搀着去了一楼的包厢,她佝偻着背,看上去比一般的老太太还要苍老一些,十七皇子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位老太太有些面善,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等周慕娇离开,兄弟二人回到地字号房,十七皇子向太子说出自已的疑惑,太子道:“当然面善了,她跟周姑娘挺像的,本宫都想像过了,周姑娘老了之后就是她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