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铺前的街道，群妖乱舞，浓郁的黑烟弥漫，与浅灰色的雾霭形成鲜明对比。</p>
姜望面无表情道：“如果不是你，那就只有她了。”</p>
铁匠沉声道：“这绝不可能！她哪来的能力控制魍魉幽魄？！”</p>
姜望在藤椅上伸了个懒腰，说道：“别管她哪来的能力，她召来妖众，显然不是为了让它们一块看戏，是我出手灭了，还是你自己解决？”</p>
话音刚落。</p>
铁匠就已掠了出去。</p>
姜望轻笑一声。</p>
他朝着旁边的白衣挥了挥手。</p>
白衣是真性，自与姜望心意相通。</p>
祂即刻掠走，但是朝着另一个方向。</p>
而正对抗着雾霭里怪物的阿绰等人，却杀之不尽，难以结束战局。</p>
雾霭里的怪物显然能把澡雪境的力量给耗尽。</p>
姜望观察了一会儿，也能明确，当下的怪物，比最开始更耐揍了些。</p>
想把它们能复生的次数先消耗殆尽的难度无疑提高。</p>
是老妪的作为，还是因为别的，姜望暂时没有答案。</p>
他只觉得漠关小镇的真相，仍有隐藏。</p>
老妪到底怎么回事，就是个问题。</p>
姜望转眸看向那边。</p>
铁匠越过一众蠃颙，随手抹杀拦路的妖怪，站在了老妪的面前。</p>
祂看着那张熟悉又苍老的脸，颤抖着声音说道：“柳儿，你清醒点......”</p>
老妪的嘴角咧起，“不清醒的人是你啊，当神很蠢，当人更蠢。”</p>
铁匠惊异道：“你在说什么？”</p>
老妪说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神，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与你在一起？”</p>
铁匠不可置信道：“你究竟在说什么？”</p>
老妪摇头说道：“漠关小镇当年有一个豪绅，简直就像土皇帝一样，衙署的人都得客客气气，但某一日，那个豪绅家里出了事。”</p>
“我也正值及笄年华，家里在张罗婚事。”</p>
“要嫁的人，就是那个豪绅家里的二公子。”</p>
“而那个二公子就是个渣滓，坏事做尽，我自然不愿意嫁，但我的想法，没人在意，我必须得嫁，我更不愿自寻短见，要解决这件事，就得用非常手段。”</p>
“可在此之前，我先找了你。”</p>
铁匠一脸茫然。</p>
老妪说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当时正是夏夜，我与小伙伴在田间追逐，我不慎摔倒，但小伙伴都已跑远，我呼唤无人应。”</p>
“我忍着痛意，噙着眼泪，一瘸一拐想回家去，却又一脚踩入泥地里，摔了一身都是泥，我很委屈的大声哭泣，然后就注意到有人出现在我面前。”</p>
“明明是夜晚，那人身上却闪耀着光辉，他只是挥了挥手，我身上的泥就都消失不见，伤口也消失了，但那人只是冲我笑了笑，就跟着消失无踪。”</p>
“我四处寻觅，见到山巅似有星辰闪烁，映出那人的身影，他飘在天上，又转瞬消失，我虽然当时年纪很小，也能明白，那个人是神。”</p>
铁匠惊讶道：“原来那个小女孩是你？”</p>
虽然对祂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但能记得，是因为在漠关小镇里，祂露面的次数很少，除了降妖除魔，剩下都是相对无聊的光阴。</p>
无论露面后，经历了什么，祂自然都能记得清楚。</p>
祂是门神，却没有像别的铺首那样依附衙署，或者在百姓家里镇宅，而是独自在山里，只以降妖除魔来积攒功德。</p>
因为婆娑的妖怪其实很多，单就漠关小镇周围的妖怪就数不胜数。</p>
祂因偶尔显迹，衙署得闻，帮祂立下神龛。</p>
所以严格来说，祂算是漠关小镇的守护神，不管在何处做了什么，都能传递至神龛，积攒功德，祂没必要时常露面，或与衙署打交道。</p>
虽然祂积攒功德的进度很慢，但时间久了，积少成多，亦能得到不俗的功德。</p>
反正祂有的是时间。</p>
在还没有漠关小镇，或者说，西覃都还没有的时候，祂就一直是这样，数百年的光阴，积攒的功德数量当然是可观的。</p>
而在这种情况下，祂恢复的道行都比很多铺首更快，自然显得不寻常。</p>
但其实与祂积攒功德的方式无关，也不是祂有多特殊，本质上，祂几乎算是很随意的积攒功德，有就拿，没有也无所谓，按理说，肯定比不上别的铺首。</p>
祂道行很大幅度的增涨，还是在漠关小镇出事后。</p>
可以说因祸得福，借着魍魉之祸，提高了自己的道行。</p>
只是没有神像果位的话，祂确实无法发挥出来。</p>
这件事说出来，或许都没人信。</p>
因为魍魉虽然不是最弱，但也是很弱的妖怪。</p>
天师的随便一张符箓就能解决，刚入门的修士都完全可以乱杀。</p>
只有进一步化为魅孋的魍魉才能称之为大妖。</p>
魍魉之祸，能让一尊神的道行恢复这么多，岂不匪夷所思？</p>
事实上，在漠关小镇为祸的魍魉，确实相当特殊。</p>
只可惜魍魉已死，它为何特殊，怕是没那么容易解惑。</p>
对于此事，铁匠显然没心思在意。</p>
祂虽记得当年的小女孩，也只是记得有这回事。</p>
“我有听漠关的长辈提及过，小镇里有神，所以小镇很少有妖怪出没，但似乎那一尊神很低调，因此并没有传到外面。”</p>
“在我即将要嫁给那个豪绅家二公子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这尊神，于是我到了那片田野，想祈求这尊神的显现，能帮帮我。”</p>
“可惜任我如何做，都没有再见到那尊神，我知道，这件事只能靠我自己。”</p>
说到这里，老妪的眼眸里多了一抹狠厉。</p>
铁匠思忖道：“在你及笄之年，又有豪绅出事，莫非是那个时候？”</p>
祂瞪大眼睛，稍显迟疑道：“我应该是正好有事离开了漠关，才没有听见你的呼唤，但没几日我就回来了，听到衙署的人在神龛前求见，我便直接去了衙署。”</p>
老妪看着祂不语。</p>
铁匠接着道：“衙署的人说，宁员外家里闹了妖，他们已寻求周遭宗门的帮助，却迟迟没有人来，我观宁员外家里确有妖气潜藏，但并未外露，便应了衙署会出手。”</p>
老妪冷笑。</p>
铁匠的脸色有些怔然道：“所以宁员外家里的妖祸，与你有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