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修魔障(1 / 2)

三月开春,大华国北,三岳山,乌云蔽日。

山峰之上有建筑群落,结界笼罩,阵法环绕,乃是万灵门所在。

门派庭院内,洗髓池边,站满了一色青衣长袍的年轻修行者,他们正严肃以待,为了渡过修行路上的第一关——入修。

阻碍了仪式进行的,却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衣青年,他站在灵气充盈的池子边,呆若木鸡。

“阎思,到你了,为何还不跃入洗髓池?”

传功师长一声断喝,却也只是让阎思全身一震,仍然伫立不前。

“去年你就死活不肯下洗髓池,今年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为何还迟迟不动?入修仪式还要进行,师门也算宽宏大度,你这就跳下去吧。”

不管自己的传功师长如何催促,阎思始终呆呆瞪着洗髓池,他的眼神透出戒惧和恶心,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

关于这位不肯跳洗髓池的师兄,在万灵门是出了名的,他去年在入修仪式仿佛疯了一样不肯跳下洗髓池,说是看见了池子里无数的脏东西和怪物。

但在全师门眼中,这池子灵气环绕,荧光返照,波纹荡漾间清香四溢,神圣得让人心醉神迷。

师门说他入了魔障,今年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没入修成功,就不再是万灵门弟子。

也亏他是阎氏家族的子嗣,这一年里才能安安心心继续修行,不然换做普通人家的子弟,早就遭遇了无数冷嘲热讽。

“阎思师兄,不管你眼里这洗髓池多恐怖多怪异,也就是闭着眼睛闭上嘴巴,蹬腿一跳的事。”

“是啊是啊,等从池子上来你就入修了,成为真正的修行者,怕什么呢。”

阎思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他皱着眉头一遍遍在心里自我催眠:

“就算是刀山油锅也得下,在这世间若想有一番作为,就必须入修,没有修为屁都不是。”

“今年的机遇再也不能错过,若是失败我就得离开万灵门,从此凡人一个,家族也必然对我弃之如敝履。”

然而在阎思眼中,洗髓池却是另一番模样。

红色蛆虫爬行在黏腻黑色的液体之间,腥臭得像海滩边成群的死鱼烂虾,偶尔冒出的气泡内有血淋淋的眼球在其中转动,一切都是令人作呕的红色和黑色。

仪式进行期间,眼见其他同门弟子跃下这可怖的池子,上来后都是血肉模糊,有一股巨大的腥味,毛发之间有渗人的触手盘旋往复,似是人与怪异融为一体。

无论如何,阎思是迈不开腿。

“你,你,还有你。”传功师长朝几位刚入修的弟子一努嘴,三人会意地从左右后方围拢阎思,搭上他肩膀、背部、腰身,同时附加灵力,这是要用强了。

“放手,放手1

阎思感觉几人身上的触手袭来,卷住他全身,一股大力把他往洗髓池推去,洗髓池也似乎捕捉到即将到来的生灵,池中的无数眼球射来如针芒的视线。

在恶寒中阎思奋起吃奶的力气抗拒,这一疯狂挣扎起来,竟然让三位刚入修的同门都招架不住,纷纷被掀翻在地败下阵来。

“我不下去,我不下去1

这一番混乱下来,阎思更是对洗髓池惊恐交加,甚至往后躲开数米,一低头,居然干呕起来。

“哎1

传功师长叹了一声:

“你既然无论如何无法入修,万灵门也不能强来,念在你是阎式子嗣的面上,万灵门给你一次机缘。”

“后山有一处隐秘所在,名为思过园,如果你有胆量,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思过园?一众青年弟子交头接耳,直到被高台上观看仪式的掌门人一声断喝才止祝

传功师长朝掌门人鞠了一躬表示谢意和歉意,然后朝阎思挥手:“退下去吧。”就再也不看这边,将被中断的仪式继续。

阎思搜肠刮肚地吐干净后,带着极度虚弱的身体和精神默默离开,而他背后射过来的是同门弟子们一阵阵惊异的目光。

去年在入修失败后,阎思得到家族的术法传书一封,约定今年的事项,而此刻才卧床,照料的师弟就把高妙法术即时传到的书信递了过来,似是早有准备。

以双鲤为图,鳞鸿为底,这信封就是家族宣告,不可小视。

支撑起异常困倦的躯体,阎思打开书信,一边读,一边露出了僵硬的脸色,双眼透出无比冰凉。

“二叔真狠,若今年仍然无法入修,就要派我前往家族在边疆占据的苦寒之地,一辈子在那里营役偷生了。”

再重新躺下时,阎思短暂的生世在脑海中浮现,并喃喃自语:

“大华180年,父亲在阎氏家族诞生,从小就因派系关系和二叔互不顺眼。”

“大华183年母亲降世,是一位没有背景家世的普通百姓。”

“大华200年,父母因为情爱走到一起,称得上门不当户不对,然而父亲力排众议将母亲娶回家,并在次年诞下我。”

“大华203年,父亲修行遇到岔子,早早就离世,只有我一个儿子,连开枝散叶都没能做到。”

“派系崩溃的飞快,无所谓依仗的母子被二叔借机彻底边缘化。自此后住在偏僻别院,管事家丁都无,院中杂草全得靠自己动手清理,每月银两甚至不足吃穿用度,幸亏有好心的堂姐接济。”

是什么岔子能让大家族的成熟修行者暴毙,实在有些古怪,但阎思母子根本无法也无力探查真相。

“直到大华213年,我12岁,被家族惯例送上了三岳山,这才有了开拓一番天地的可能。靠着无比勤恳,我深得师门喜爱,那时每天都是晴天。”

“这一年,母亲心气郁结,本就虚弱的身体没能挺过衰弱,这一下亲生父母全没了。”

当时阎思沉思一日一夜后,性格悄然变化,他不再欢声笑语,喜怒形于颜色,而是沉稳下来,坚韧不拔。

在心中,阎思把修行视作唯一可行的独木桥奋勇向前,不为了表面的浮夸和面子,也不为族中的派系斗争增加砝码。

可修行中,出了一些怪异。

大概入万灵门第9个月,刚刚聚了灵气后,只要阎思眯上眼睛,他就看到世间种种都被血红的肉块所覆盖,修行者的灵气变成触手的模样蠕动,睁大眼则异样全无。

再过三月,连普通人都成了肉块和触手,尤其是那些生性凶恶,内心歹毒的人,更加怪异万状,跟随门派下山理事数次,每一次都惊心动魄。

这秘密被埋藏心底,不敢和任何人说,他担心唯一的独木桥也突然断裂,让他一生坠入谷底,小心翼翼。

那一年后,阎思喜欢悄悄地眯着眼睛看人。

可直到入门两年后,掌门主持的入修仪式上,阎思翻车了。

那个恐怖可憎的洗髓池似乎由于灵气太过充足的原因,只要在池边,阎思无法止住异像入眼,甚至除了视力以外的五感也能同时感受异像。

无论如何跳不下洗髓池,那种恶心和脏污,让他从生理上拼命抵抗,仿佛蜗牛容不下盐水,囊虫入不得酒精,不是敢不敢入,是能不能入的问题。

当时掌门亲自来诊察,阎思第一次吐露秘密。

掌门当然不信,他亲自施法诊断,爆发的探查灵气在阎思感知中犹如万千个布满血管的触手,触手上长满复眼不断开合,肆虐在他体内,让他当场屎尿齐流,之后更是大病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