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禄子是淑妃宫里的内侍。
“这孩子与老奴是同乡,从小没了父母,为了混口饭吃进了宫当差,老奴看他聪明乖巧,便认了他做干儿子……”张福满脸堆笑解释着。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却认了淑妃身边的小太监做儿子,这就很奇怪了。
而更神奇的是,不论太后如何看不顺眼赵家,却始终没有动过淑妃一根手指头。
“既然你如此疼爱他,怎么没将他提拔到长信宫呢?”赵昔微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屋檐。
十二名高手潜于暗处。
刀出鞘,箭在弦,静静地等候她的示下。
张福一愣,然后又笑道:“哎呀,您可别打趣老奴了,淑妃娘娘待下极为宽和,能在珠镜殿当差,是小禄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啊……”赵昔微淡淡一笑,望向屋檐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能在淑妃身边做事,确实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花影摇曳,轻烟袅袅,埋伏着的侍卫悄然退散。
四周的杀气瞬间消失殆尽,张福只觉得浑身一轻,再也不敢多作停留,只拱手一礼,笑道:“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老奴这就告退了。”
赵昔微笑着点点头:“这一大清早的,难为张公公跑这么一趟,有心想留你用个早饭,又担心误了你的差事。”说着看向锦绣,“对了,厨房新做的桃花米糕我吃着不错,你拿一盒包好,送给张公公路上填肚子。”
锦绣会意,当即道:“奴婢早就准备好了呢。”说罢,亲自搀了张福的手臂,“奴婢送公公一程。”
“哎哟,这可折煞我这个把老骨头了。”张福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要探自己的底细,便也不好推辞抗拒。
赵昔微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思不语。
银宝有些得意:“这个张公公看起来,似乎是向着小姐您的呢……”眉头一皱,忽然问道,“小姐您怎么就这样让他回去了,刚刚怎么不好好盘问他一番呀?”
赵昔微却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地转身迈上了台阶:“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到底如何你怎么知道?”
银宝忙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可是您要是问清楚了,万一太后真的要对您下毒手,您也好歹有个后招啊!”
赵昔微顿住脚步:“你怎知他不会是太后设计的一环?”
“啊?”银宝彻底糊涂了,“不是吧?他不是阿禄的干爹吗?”
“是干爹又不是亲爹。”赵昔微顿了顿,语气淡淡:“这世上多的是亲爹出卖儿女的呢。”
亲生的尚且如此,遑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是真的。
“这……”银宝张口结舌,正要说什么,廊下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
“相爷!”
赵昔微抬头,顿觉眼眶湿热。
初春的早晨,阳光薄如纱翼,淡淡地洒在庭前。
花瓣飞舞,他一袭白衣,澄净得如同堆雪。
是赵子仪。
年少时的他,白衣风流,世上无双。
赵昔微初出入京之时,就耳闻过他当年的风采。
但那总归是听说,而不是亲眼所见。
她认亲回府之时,赵子仪已是大权在握的丞相,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朝堂的心脏。
她见到的他,紫衣金冠,内敛冷静。
现在突然被夺了职权,又废了双腿,终日与轮椅为伴,皇帝看起来也没有再召他回朝的想法,他也就索性把官服收起来了。
如同花开花谢一样,那追逐权力的俗世杂念,就也都跟着被他痛快放下了。
重披旧时衣,风姿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