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回过神来,隔着半张桌子,他一手捧着茶,神色自若的品着。
任谁也不知道,他藏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竟然握着她的手。
赵昔微紧张得一颗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下意识地就抬眼去看父亲,却见他半眯着眼,似是十分疲倦的样子,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小动作。
徐云娇收拾完毕,又小心地摸了摸赵子仪的额头。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太子殿下有话要说。”赵子仪蓄了片刻的神,才低哑地开了口。
徐云娇露出犹豫的表情。
这次火海逃生,他一双腿到现在都是没有知觉,按目前的情形来看,能站起来的希望渺茫得近乎为零。
身体的疼痛加上心理的折磨,让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消耗得一干二净,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冷汗淋淋。
现在和太子商议朝政大事,他这个身体情况,能应付得过来吗?
赵昔微也担忧地道:“爹,您身子不好,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不行吗?”
“不……”赵子仪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到近乎呢喃,“此事不能拖。”
赵昔微目光一黯,她是敏感的,捕捉到了父亲那话语中的无奈和遗憾。
正想说什么,却见一道幽深的目光看了过来,是李玄夜。
他朝她浅浅颔首,什么也没说,却像是郑重的承诺,莫名给了她一种安定。
“好。”赵昔微呼出一口气,对赵子仪露出一个笑容:“女儿先出去给您煎药了。”
“嗯,去吧。”赵子仪半眯着眼,声音微弱地回答着。
直到徐云娇和赵昔微的脚步声远去,赵子仪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向李玄夜道:“殿下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废话。
从李玄夜牵着赵昔微进来的那一刻起,两个人已经无声的进行了一场交流。
作为臣子,女儿和太子联姻,是莫大的殊荣、更是不能抗拒的恩宠。
但是作为父亲,他却有着自己的私心。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但有些态度必须要拿出来。
李玄夜起身,在赵子仪的病榻前站定,眼神坚定而坦诚地直视着他:“丞相大可放心,你是为了赈灾才受此重伤,孤岂能任由你落入这般境地?”
“多谢殿下。”赵子仪喘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来“只是……”
“孤知你担心什么。”
李玄夜打断他,握住了他虚弱得随时都有可能垂下去的手腕:“你放心,孤会对赵昔微负责,就像对丞相你负责一样。”
他向来是冷静淡漠的,难得对臣下露出柔和温暖的一面。
“臣代微儿谢过殿下。”赵子仪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干枯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眼底也渐渐浮现了一抹感激的光芒。
太后下了这样的毒手,他这一病不起,若再也不能站起来,拿什么保护他的微儿?
到了这种地步,唯有把微儿交给太子,只有太子才能保护微儿。
换句话说,若太子都没这个能力,那全天下再没人能有能力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太子这次竟然答应得如此果断。
又想到方才两个人牵手进来的样子,他心底忽然有了些许的欣慰……
或许,太子对微儿,除了利益纠葛,也存了几分私心吧!
李玄夜看他忽明忽暗的神色,心知他是在揣摩什么,却也不点破,只微一俯身,一字一句道:“事已至此,你我当戮力齐心,共讨逆党。你若忠于孤,孤必不负你。”
声音很低,分量却很轻。
赵子仪凝视着这位少年太子,久久地没有说出话来。
赵爹:你有这发誓的劲儿,跟微儿讲去啊!我一个老男人,要你起什么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