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场极为惨烈的婚礼(2 / 2)

立时有人冲出门口去请大夫,但罗家住的略略偏远了一下,一时间大夫也赶不过来。我问净敕:“你大约是会看吧?”

净敕咧了咧嘴,“我也就是能看看一般的跌打损伤,这个还真不成。我只是依稀记得是要用碱水擦一下吧?”

张琛元只是双手被蛰了,状况还算是好。但是罗花蕊就很惨了,被蛰的地方已经全都肿了起来,并且疼痛难忍。她伸手在脸上抓挠了几下,立时就流出了浓水,整张脸都变得十分恐怖。她啊啊啊的尖叫着,扭着身体很是痛苦,张琛元紧紧抱住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再抓自己的伤口了。

我和顾宝儿也都吓坏了,净敕不让我过去,他让下人去厨房取了碱水,直接泼在了罗花蕊的脸上,但是,被蜜蜂蛰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碱水也完全没有效果。张琛元喊着罗花蕊的名字,一声声也很是凄惨。

这一变故让喜事变成了惨事,很多人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罗家,也有几个关系好的留了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现在只能等大夫过来,净敕的碱水,双喜姨娘搬来的醋缸,让被蛰的人都用了一遍,周家的其他人也有被蛰伤的,也需要尽快处理伤患。其实,双喜姨娘受的伤甚至比罗夫人更重一些,但是,罗花蕊的情况看起来已经十分不好了。

我快步走了过去,蹲在罗花蕊的身边,也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罗花蕊!忍一下,大夫马上就来!我们都在呢!”

罗花蕊的脸越发的肿胀起来,手上的伤开始流出了黄水,混合着血,看起来越发的可怖起来。净敕能做的只能是救急,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张琛元使劲抱住罗花蕊,一声声呼唤着她。他的手上也有被蛰过肿起的大包,但都没有破,只是肿的有些晶莹起来。

折腾了一阵子,罗花蕊像是没有了力气,动作也渐渐地慢了下来,但感觉她的气息也微弱起来。净敕探了探她的鼻息,皱紧了眉头,“这可能是蜂毒,并且是很厉害的蜂毒。”

大夫终于在这一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我们立刻都闪出了一块地方给大夫。他看了看罗花蕊的脸,又用软布擦了擦脸上渗出来的血水,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罗大人恕在下直言了”

“什么?”罗大人眼睛都瞪圆了,我们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大夫缓缓地说:“罗小姐这是被毒蜂蛰伤的,虽说这种毒蜂被蛰一下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被上百只毒蜂蛰咬,毒素过多,已经侵入了罗小姐的身体里,并且有些伤口被抓破了,已经流出了血,这说明血液里也有了毒液,恐怕是命不久矣”

“你胡说!”不止罗大人在吼,张琛元也吼了起来,“你胡说八道!花蕊不过是被蜜蜂蛰伤了,怎么可能伤及性命呢?我也被蛰伤了,难道我也要死么?那我情愿代替花蕊去死!”

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看向了张琛元手上的蛰伤,也用软布擦了擦,还闻了闻,说道:“你这也是蛰伤,需要及时处理的。不过,蛰伤你的大多数是普通的蜜蜂,只有几只毒蜂。但是罗小姐这个基本上都是毒蜂,所以她中毒已经很深了。你们,处理后事吧。”

大夫的口气不太好,并且这群人都在质疑他的医术,他怎么可能高兴呢。张琛元还在吼,说什么也不相信罗花蕊要死了。罗大人和罗夫人已经完全不成了,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双喜姨娘急急地拉住大夫,“救救我们家大小姐,今日可是她的婚礼,大喜的日子呀!”

“那又如何?中毒已深,神仙难救。”大夫已经站起了身,准备走了。我赶紧喊道:“你给别人也看看啊,这么多人都被蛰伤了!”

大夫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罗花蕊弟弟妹妹也有被蛰伤头脸手脚的,样子也是很惨。他刚要去看,就听得张琛元的声音变得极为凄厉起来,“花蕊啊!你醒醒啊!”

罗大人和罗夫人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花蕊!”

一时间,罗家的人全都嚎哭起来。我从缝隙中看到,罗花蕊已经闭上了眼睛,头都歪斜到一边去了。

罗花蕊死了!

顾宝儿已经站立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我双手互握,紧紧相互抓住,企图按住那些根本止不住的颤抖。这事情太可怕了,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净敕看我的神色不对,立刻让陈一陈二拨开人群,他揽住我的肩头,把我从那群痛哭的人群中护送了出来。我手脚发冷地站在太阳底下,耳畔是罗家人的哭声,心里却想着这事情是意外么?怎么会这么巧呢?

“这事情不对,要找京畿府陈大人报官。”我略略沉稳了一下心绪,让道心去京畿府报案。就算是意外,这事情也太意外了,并且在这种时候,喜事变丧事,实在是太恶劣了。

“让我坐一下。”陈一陈二搬出了一张椅子,我就坐在太阳下面。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日头下还是有些热的。罗家的人还在嚎哭,我坐在他们的外围,一言不发,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每一个都很痛苦,罗花蕊的父母,双喜姨娘和张琛元,以及罗花蕊一母同袍的大弟弟哭得最伤心,基本上都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大夫本来想先给张琛元治疗,但看他抱着罗花蕊的尸身放声痛哭地样子,也不好过去。就先把罗花蕊的弟妹手上脸上的蛰伤涂抹了药膏,也给几名侍女上了药。

我其实也很难过,难过到掐住了我自己的手指。但我觉得这时候,我不能哭。我和罗花蕊不熟,若不是影子,我也未必知道这个人,也不会有这十几天的交集。净敕已经把顾宝儿从人群中扯了出来,她是满脸的惊慌,结巴地问我:“罗花蕊怎么就死了呢?”

我没有说话,依然死死地看着围绕着罗花蕊尸身的这群人。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只是觉得,我要看看这世间的悲伤,它究竟是如何从喜剧翻转成悲剧的?须臾之间,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