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寰犹豫了下,最终食欲占了上风,默不作声从赵元猗手中接过鸡腿,低头咬,吃相非常斯文。
赵元猗看着他笑了下,说:“又没人看你,讲究什么啊?”
赵寰:“……”
他白了赵元猗一眼,嘴里叼下一块儿肉,“你不是人?”
赵元猗大笑,“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赵寰眼光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问问赵元猗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但心底又并不希望眼前和谐的场景被打破。
他咬掉最后一块肉,伸出手示意:我还要。
赵元猗又给了他一根鸡腿。
“你不吃?”赵寰忍不住问。
赵元猗笑笑,“吃啊,鸡腿给你,我吃身子就行。”
赵寰看看手中的油光发亮的鸡腿,再看看赵元猗,心一横把鸡腿还给他:“一人一根,这个你吃。”
“别啊。”赵元猗笑眯眯的,“专程带来给你的,你多吃点,我无所谓。”
赵寰看他确实没有要拿的意思,最后还是收回来自己吃了。
赵元猗颇感欣慰,其实他明明比赵寰年纪小,但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顾赵寰。他把酒开了,他跟赵寰一人一坛,举起来喝了口。
然后就把油纸抱着的下酒菜打开,花生米酱牛肉卤鸡爪,非常丰盛。
他抓了把花生米,放在嘴里嘎吱嘎吱的咬。
赵寰几乎吃掉了整只鸡,又吃了两片牛肉半壶酒,这段日子以来缺的油水总算一下子补了回来。赵元猗几乎全程看着他吃,偶尔啃只鸡爪吃点儿花生米什么的,简直是老父亲一般的关怀。
赵寰满嘴都是油,低头擦了擦嘴,说:“你就是来给我送吃的的?”
“嗯。”赵元猗反问:“不然呢?”
“你倒是好心。”赵寰戏谑的瞧着他:“还给敌人送吃的。”
“如果你跟我爹为敌的话,我会与你为敌。”赵元猗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现在你还是我朋友。”
赵寰愣了一瞬间。
他心情有点儿复杂,皱着眉头盯着赵元猗看了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说:“吃人嘴软,今天我不跟你吵。现在你可以走了。”
赵元猗笑了。
这是啥?白眼狼吗?吃完人东西就赶人走。
“赵寰你这样不厚道。”赵元猗拍了拍赵寰的肩膀,另一只胳膊搭着桌子,笑的挺野,“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
赵元猗笑容收了收,目光飘向窗外,语气也变得正经:“沈太后出事与你无关,你自己要想开点儿。我从小跟你一块儿长大,真没觉得她尽到了为人母的责任。你受她折磨太久了,正好乘这个机会解脱。她在大同不会有性命之忧,你放心吧。”
赵元猗是唯一一个,在太后出事之后安慰他的人。
宫人根本不会跟他谈论这事儿,偶尔他听到宫人私下交谈也都骂沈太后咎由自取,唯一能跟他谈一谈的,就是他爹。
可是他爹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娘对于他爹来说跟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现在丢了,自然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赵寰也希望自己能不在乎。他是真的憎恨太后,就是因为她,他从小就生活在皇宫这座巨大的囚笼中,没有自由、没有别的孩子那样简单的童年,他这十五年的生活犹如泥沼。
然而,他与太后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母子,用血缘联系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太后出了这样的事儿,他除了感到羞耻,其实也很无力。
他太弱小,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
*
乾清宫西北边的小径上正有人低着头走过,来到西北角的小耳房,敲了敲门,三急二缓,随即门被打开。
屋里的女人穿着宫女的服饰,看上去大概有三十五岁,黑发整齐的盘在脑后,圆圆的眼,眼角有些下垂,有明显的皱纹。但是因为脸上带有温和的笑意,又显得年轻了很多。
“妍妍。”男人轻轻将女人搂入怀中。
“你回来了。”江沐妍的脑袋轻轻的在男人胸口蹭了蹭,笑着问道:“我给你打水洗脸?”
男人点头。
江沐妍烧了热水,倒在盆里调成温温的放在桌子上,男人用澡豆洗脸,洗下来一盆又红又黄的东西。江沐妍把水倒掉,重新又端来一盆。
男人洗干净脸,刚才暗黄的肤色变得十分白皙,脸上的胎记也全没了,如果再年轻几岁,定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