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珏俯首看着她低眉少有的温婉慕言,心中不由一动,伸手向她的侧脸抚了过去,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来自不知何处的异世,来去皆自由,无心亦无爱,想她来这里的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佛祖看自己的杀戮太多,所以特来惩罚自己的吗?唯一合理的解释,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宁雨宣虽然没有抬头,但好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动作,偏头躲了过去,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景珏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也没有什么尴尬的神色,只收了回来,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爱过我,但是身为景国皇后,就算是为了云月和云盛,你也该多考虑一些,他们是皇嗣,若是没有了母后,日后也不会好过的。”
到了最后一步包扎伤口,听到他的话,宁雨宣也只是手中动作微微一滞,她说:“景珏,你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委屈你自己,你完全可以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来做你的皇后,我也相信有你的照顾,孩子也不会受委屈。”
她依旧是要走,景珏痛苦的闭上眼睛,“难道与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最后将白纱打好结,就算是包扎好了,宁雨宣将药箱整理好,她微微摇头,“我只是需要过我自己的生活,但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我所想要的,你向来都是有什么便给我什么,可你从未想过,那些东西是不是我喜欢的。”
她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喜欢行医,学习医书,就算是在野外采药,也比待在那红墙深宫中来得自在潇洒。宫中生活虽然奢华,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但她从来都是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
记得当初景珏刚登基后不久,朝中大臣纷纷上谏让他广纳后妃,但是他一点都没有退让。他的君主,自古以来,又有哪位帝王真正的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如果没有后宫的掣制,他往后的路只会走得更加艰辛,她这样的决定,是对双方都有利的。
但是这些原因,宁雨宣并没有说出口来,因为没有必要,说出来只会叫他不再死心,那样又会生出许多徒劳来。
景珏的手无力垂下,从心底里溢出来的都是无力,他仍然不能劝服她留下来,曾经的他妄想过利用孩子挽留她,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方法也是行不通了。她这样冷心肠的女人,心中又曾有过谁呢。但不管是谁,大抵都是极其幸运的吧。
看着她将药箱放回了原位,他还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了那根红绳,衬得她手腕更加纤细白皙,那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已经快要有八年了,算起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年,原来他们已经纠纠缠缠有九年之久了。
可是往事依旧如新,历历在目,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犹记得他第一次去亲吻她的时候,她当即便在自己的胳膊上刺了一刀,那伤痕到现在还在自己胳膊上留着。
最后,景珏只能妥协,她说的没错,只要是她自己想做的,她总有办法去完成,“你要是想走,可以,我还是那句话,云盛作为储君,他必须留下来,他既然生在了景家,有些事是他的责任,他也无可躲避。”
宁雨宣转身对上他的视线,沉默半晌,最终点头,“你说得对,之前是我狭隘了,让他留在宫中,自然也是一条不错的路,”见到他终于同意自己离开,宁雨宣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在某个角落中,竟隐隐有了一些异样情绪,却难以察觉。
随后又听到景珏说:“只是现在不是你离开的时候,如今正在攻打冯都,他们难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先忍耐几天,等战事结束,一切安定下来,你再走也不迟。”
都已经被拘在这里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最后几天,想来现在冯国兵力都囤积在了冯都,如笼中之兽,待他们攻进城里,也用不了多久,“好,待你旗开得胜的那一日,我会离开,这是你答应我的,不可反悔。”
景珏笑了起来,但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带着苍白,“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不过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待在府中,不可随意出门。”
说完这话,他又笑了起来,却是自嘲的意味,他都已经派出了几乎所有的暗卫留在这里,又有人守在小院门口,她怎么出得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好生歇着吧,”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