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散的时候,宁雨宣忽然看到了人群中的一抹红色身影,她想了想,还是叫住了那人,“红杏,你暂且留下。”自去年红杏被他们带到临都,给景珏解毒,后来他们也按照约定,放了周云一条性命,后来她带着绿影无处可去,宁雨宣就留她们姐妹二人在太医署做医女。
红杏应声停下了脚步,她逆着人群走到了宁雨宣面前,俯首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水红棉麻窄袖衣裳,声音比之去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不少,但还是带着沙哑,却带着异样吸引人。
这段时间里她在宫里待得安分,和她的妹妹绿影也从不惹事,宁雨宣也十分满意,她开口问道:“你刚刚给皇上看了病吗?”
红杏点了点头,答道:“奴婢刚下给皇上诊了脉象,皇上是积劳成疾,加上身体在去年受到了毒性侵扰,以至于病来如山倒,高烧不断,奴婢了解的只有这么多了,娘娘医术比奴婢的好,等诊过脉,想必会比奴婢更清楚的。”
天色已晚,下午又下过雨,这时竟少有的冷了起来。一阵风吹过,还夹杂着湿气,让人忍不住一阵哆嗦,宁雨宣只想着,这次,大概真的不是什么苦肉计,他是真的病倒了。她抿了抿唇,对红杏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宁雨宣转身进了御书房里,其他人,包括安得子和春雪,都识趣地没有跟进去。屋子里面是熟悉的龙涎香,烛火微弱,闪烁着微黄光芒,宁雨宣绕过那扇屏风,后面就是他歇息的地方。屏风后面的地方倒是亮堂了些,以至于宁雨宣一眼就看见了景珏泛着病态红晕的脸,以及额头上的涔涔汗水。
他似陷入了梦魇之中,眉头紧皱,出现了一道黑线,神情似及其难受,毛巾水这些都在旁边备着,宁雨宣看了他几眼,就去挤了湿毛巾,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安得子是个做事机灵的,连她对小太监说的烈酒都准备好了,她给景珏看过病情之后,就倒了酒在帕子上,给他擦拭了颈子后面,又给他宽了衣,擦着腋窝这些地方,她只低着头做自己手上的事情,连什么时候景珏睁开了眼睛都没有察觉。
直到那熟悉的大章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宁雨宣只顿了一下,抬头看他,依旧波澜不惊,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你先放开我,我先给你退烧。”
景珏没有开口,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背上,见包扎完好,随后就松了手。
随后宁雨宣还是看都没有看他,将他身子上擦了烈酒之后,就拿着帕子准备将水端出去换了,可还没有站起来,景珏就察觉到她要走的意图,慌乱之下,又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少见的有些急促,“你要去哪?”
不等宁雨宣回应,他自己就软了语气,“我觉得很难受,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完之后,景珏自己也觉得难以忍受,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他为人向来是霸道的,从来都不会扮弱,只是之前云月来看他时,悄悄告诉她,想要宣儿不生气,就得这么办,他也知道他们这次不是谁生气这么简单,大约是此刻生了病的缘故,他不想见她对自己冷着脸罢了。
听到这样景珏这样的语气,宁雨宣也是一怔,有些错愕,她转头看他,猜测着他是不是烧糊涂了,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景珏,脸上的红是因为发着烧,可耳根子红,却是因为害羞了,她愣愣地,就指着旁边的铜盆说道:“我只是出去倒水。”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似乎也并没有那样难做了,他用了力,将她拉回来,“那些自会有宫人去做的,你来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不用再弄那些了。”
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宁雨宣眉头轻蹙着,“可你刚才还说你很难受。”
“……”景珏也是一阵无言,难受是想让她留下,不难受是不想有别的事情打扰他们的相处,两相矛盾,他自己也无话可说了。
宁雨宣渐渐回过了神,她心中自嘲地笑了几声,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掌,“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安得子他们就在外面伺候着,要是有什么事,找他便成。”
她才走了几步,而在床上的景珏立即起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了几分紧张,“你不许走,你是朕的皇后,朕生病了,你只能待在朕的生病,哪里都不能去。”她刚才离开的背影,让他生出许多惶恐来,那样决绝,好似梦中她一去不复返的模样,让人害怕。
没想到生了病的他,力气还这样大,宁雨宣轻笑出声,“只能待在你身边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病了,受伤了,我都会义无反顾地陪着你了?”
心底的那份惶恐像个黑洞越来越大,景珏双臂越发用力,声音暗哑,“难道不该是这样吗?”